城东鲁班巷深处的“木艺阁”老木匠铺藏在松荫里,木门被刨花堆得发暖,像块浸了松脂的老木料,门楣挂着把锃亮的鲁班尺,尺上的刻度被得发亮,风一吹,松木香混着木屑的清甜漫出半条街。赵猛扒着柜台往里瞅,鼻尖差点撞上案上的木坯,坯上的刨痕匀得像流水,他啧嘴:“这木料够老的!黄杨木的纹路密得发暖,比我爷的太师椅扶手还润——他总说‘好木得认纹,料选得真,刨得平,凿得细,才能出筋骨,像人心里的实,得凿透了才成形,差一刨,木就糙,看着毛躁’。”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木屑:“街坊说,每到谷雨,铺里的刨子就自己动,‘沙沙沙’的,第三排的木料总拼出‘木’字,最上面的墨斗会自己放线,在地上弹出‘等’字的轮廓,还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再刨三块板’。上周有个来做榫卯凳的老汉,半夜来敲门,看到个系蓝布围裙的老汉在凿卯,说‘阿木爱用羊角锤’,回头再看,案上的木料自己咬合,在木面拓出‘盼’字,被新刨的木屑盖了又显。”
“刨木声?”赵猛捡起片卷成花的刨花,轻得能飘起来,“这老木匠是个犟脾气,连选料都得‘三看三摸’,说‘死结不做料’,比我那打家具的表哥还较真——表哥为了做‘燕尾榫’,光练凿子就耗了半月,虎口被震得发麻,说‘榫不对,卯就松,像话没说牢,看着虚浮’。”
苏晴望着案上未完工的木梳,齿牙刚凿了半排,像排没长齐的牙,旁边的木架上摆着块老黄杨,木纹里嵌着松脂,泛着琥珀光:“里面有个系蓝布围裙的爷爷,正对着墨斗叹气……指缝里嵌着木刺,在木坯上划出歪歪扭扭的‘木’字,说‘刨不平了’。铺后的木柜里,藏着套没上漆的榫卯结构,构件上刻着半朵兰,旁边用墨笔写着‘阿木亲启’,字迹被松烟熏得发淡。”
木匠铺的看守是个扛着锛子的老汉,姓木,总揣着个布包,里面裹着块木尺残片,尺上的“财”字磨得发亮,边角刻着“1984”。“这铺是‘老木匠’的,木老凿刨了一辈子木,最拿手的是‘无钉榫卯’,桌椅不用一钉一胶,能传三代不松,街坊都喊‘木三刨’——说他刨木,三刨准能出光面,多一刨怕过薄,少一刨怕留痕。2001年谷雨没的,有人说他是等徒弟阿木回来学‘龙凤榫’,在木工案旁坐了整宿,天亮时手里还攥着刨子;也有人说……阿木在山区送木料时,遇了塌方,连人带木锯被埋了,他抱着那套榫卯构件,在铺前站成了个影子。”他用拐杖敲了敲木工案,“这案子总在半夜响,我守了三十年,每到木老凿忌日,就闻见股松脂香,是他当年熬胶的味道。”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他走到木工案旁,案缝的木屑里卡着半张字条,字迹被松脂浸得发黏:“阿木,新采的黄杨木够润,做木梳能顺发不打结,等你回,咱给山区的小学做批木桌椅,让娃们读书不硌屁股……山路陡,记得把锯子绑牢,别让木料滚下山,砸着人”,后面的字被泪水泡成了湿团,只剩个“等”字还清晰。
“木老凿不是坐僵的。”沈辞摸了摸案上的羊角锤,锤柄包浆发亮,“木柜的夹层里藏着本做木日志,2000年春的,最后一页记着‘阿木教山民做的小板凳,能承重百斤’。他收到阿木牺牲的消息,把自己最爱的刨子劈了半截,说‘阿木刨木爱留半分糙,说木得透气’,最后就那么趴在木工案上,手里还攥着给阿木留的新墨斗,斗上刻着‘木’字,是阿木的名字。”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阿木蹲在铺门口晒木料,手里举着把刚凿的榫卯锁,木老凿正用墨斗放线,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木工口诀”,“榫要严,卯要实,一凿一刨见匠心”的字样格外醒目。附页里的档案写着:“木木,2000年4月在山区送木料时,为抢救被塌方埋的木苗和村民,被石块砸中,年仅二十二,遗物中有把磨得发亮的手锯,是临行前木老凿给的,说‘锯子如良心,得锯得首首的’。”
赵猛踹开木柜,里面的木料构件摆得整整齐齐,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那套榫卯结构,兰花缺了半瓣,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木留的,等他回,咱用这榫卯做‘百年柜’,摆在祠堂里当念想,让后辈知道,咱木匠的手艺,能抵过岁月磨,像他教山民做的板凳,能坐过三代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灵案小组 落款是“师父”。“这老木够意思,”他拿起块构件拼了拼,严丝合缝,“是凿了七十二道的‘密榫’,比我家买的组装柜还结实——那柜子用半年就晃,说‘这是便捷款,好拆’。”
木老汉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着黄土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木在山路边的留影,背后写着“师父,山民学凿榫学得快,就是角度总偏,等我回,您得教我‘量角法’,让他们做的家具也能严丝合缝,像咱木艺阁的桌椅那样,越用越牢”。“这是阿木的工装,2001年从塌方处找着的,木老凿说‘这上面有阿木的土气,得垫在木工案下,刨的木才够实’,他每次刨木,都把这布衫铺在案上。”
木匠铺的刨子突然“沙沙”响了,木老凿的虚影正给黄杨木刨光,木屑卷成雪花飘落在案上,“咚咚”的凿卯声混着松脂的暖香,漫了满铺。苏晴望着木工案旁的虚影:“阿木哥哥在递墨斗……手被木刺扎得缠着布,说‘师父,这黄杨够润不’,木爷爷的影子举着榫卯锁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凿,山区的娃用着,准能忘了塌方的苦’,案上的木桌椅突然自己拼合,榫卯咬合的“咔嗒”声清脆,木纹在灯光下连成片,像淌着条木色的河。”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木料摩擦的“滋滋”声,混着木老凿的念叨:“阿木总嫌我凿得太严,说‘木得留点缝’,可山里的娃盼家具盼得急啊,不做牢点,咋能让他们用得长久……”他走到铺后,挪开最重的木料堆,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木的烈士证,证上的照片沾着点黄土,旁边压着那半截刨子,刨刃的木屑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扶贫档案,2000年的“英烈名录”里,木木的名字旁写着“护木料与村民牺牲于塌方,追记三等功”。附页里有篇山民的回忆:“阿木总说他师父的木活是‘天下最实’,说‘等路通了,要请师父来山区,教我们盖木房,让每个娃都有结实的桌椅’,他怀里总揣着块木片,说‘这是木的魂,攥着就有劲儿做木’。”
谷雨的阳光从松针缝钻进来,木老凿的虚影和阿木的虚影一起把榫卯柜摆在铺中央,柜门开合的“吱呀”声温润,像在哼首古老的歌。两人对着木柜鞠躬,凿子的影子在木料上晃,像在凿出一片实诚诚的牵挂。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百年榫卯柜’做好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榫够严,卯够实,山区的娃用着,该能笑着说‘这木活,比石头还牢’。”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松林,蓝布围裙的带子和工装的衣角在松香里飘,慢慢消失在谷雨的新绿中。刨子的“沙沙”声停了,那套榫卯构件突然自己拼成完整的兰花纹,旁边放着个墨斗,斗线缠着片刨花,像片没散的牵挂。
赵猛摸着肚皮突然喊:“街口的木甑蒸糕摊该开了!刚蒸的糯米糕带着松木香,甜得能粘住牙,配着这木匠铺的木屑味正好!走不走?我请客——算替老木师徒俩尝尝这口‘木里的甜’!”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着:“就知道吃,不过……多买两笼给木大爷,他守了三十年木匠铺,该尝尝这热乎的甜,像当年木老凿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远的木匠铺,铜钱在掌心温温的。这世上的执念,有时是藏在木纹里的实——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料选得真真的,把榫凿得严严的,万一呢?万一风把他吹回来,能笑着说“师父,你看这木活,比你做的还能撑过三百年”。
车过石桥时,赵猛指着松林喊:“看!木屑飞起来了!怕是那师徒俩在刨新料,正比谁的木面刨得光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委托:“城北的老铁匠铺闹鬼,半夜总听到打铁声,铁块自己红,火星在地上溅出‘火’字,像在等打铁的人……”
“老铁匠铺?”赵猛眼睛亮了,“这我熟!小时候偷摸看打铁被火星烫手,被铁匠的铁锤追着打,铁屑沾了满身,现在见了铁砧还想躲……”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松香飘远,老木匠铺的木工案在阳光下摆着木活,木屑的影子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套迟到的榫卯柜,铺条带着木香的路,路上满是凿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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