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线切割器的嗡鸣突然停在午后三点。林阳首起身时，后腰旧伤传来熟悉的钝痛，他扶着刚装好的证物柜深呼吸，目光越过满地的泡沫填充物，落在窗边那个逐渐成形的角落。
方婷婷正蹲在展示架旁贴防撞条，浅蓝色硅胶条在她指尖弯出柔和的弧度。上周定制的可调节支架己经固定妥当，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金属滑轨上，像给银灰色的轨道镶了圈金边。她忽然回头朝他招手，马尾辫扫过身后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震落下来，在地板上洇出细小的水痕。
“最后一组证物模型摆好了。” 她举起那个迷你版的糖画摊位模型，玻璃罩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轻轻晃动，“你看这个糖画师傅的手势，是不是和夜市那个老爷子一模一样？”
林阳走过去时，踢到了脚边的纸箱 —— 里面装着还没拆封的懒人沙发。他上周趁方婷婷去法医中心送报告，特意绕去家居城挑的，米白色的绒面摸起来像云朵，和她办公室那只旧靠垫是同个材质。他不动声色地把纸箱往墙角推了推，指尖蹭到藏在后面的绿植盆，陶土盆沿还沾着他今早从花鸟市场带回来的青苔。
“边角再贴厚点。” 他蹲下来帮她扶着模型底座，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红绳上。那是养老院案受害者家属送的平安绳，她总说戴着能想起那些被救下的老人，“上次刘子明带实习生来，有个小伙子差点把模型碰掉。”
方婷婷忽然笑出声，指尖点了点模型里的迷你警徽：“你还记得偷拍案那个黑客吗？他被抓的时候，背包里还装着我们的案件报道剪报。” 她忽然歪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当时你非要连夜审他，结果自己在审讯室睡着了，口水差点流到笔录本上。”
林阳的耳尖有点发烫。他记得那个暴雨夜，方婷婷是怎么把他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又怎么用审讯室的旧毛毯裹住他们俩。后来他在晨光里醒来，看见她发梢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像极了此刻绿萝落下的水珠。他伸手想捏她的脸颊，却被她灵活地躲开，硅胶防撞条在他手背上留下道浅蓝色的印子。
“去看看茶水间的净水器装好了没。” 他顺势站起身，顺手把那个装沙发的纸箱又往角落挪了挪，“刚才听安装师傅说有点漏水。”
方婷婷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早上验收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跟过来，路过证物柜时，脚步顿了顿。最上层的玻璃格里，除了案件模型，还多了个小小的相框 —— 里面是他们在养老院门口的合照，背景里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
林阳在茶水间假装检查水管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就看见方婷婷正弯腰查看那个被绿萝挡住大半的角落。米白色的沙发套从纸箱里露出一角，像朵刚绽开的棉花。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轻轻戳了戳沙发扶手。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她发顶，给乌黑的发丝镀上了层金边，“你什么时候买的？”
林阳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她的衬衫布料下传来平稳的心跳，和他掌心的节奏慢慢重合。他下巴抵在她发顶，闻到洗发水混着绿萝的清香 —— 那是她最喜欢的茉莉味，上次在花店闻到时，她盯着花束看了很久。
“上周去五金市场顺便买的。”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手指却在她腰间悄悄收紧，“以后加班累了，可以在这里歇会儿。你总趴在桌上睡，上次我看见你颈椎都有点僵了。”
方婷婷忽然转过身，眼眶红得像刚洗过的樱桃。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鼻尖在他喉结上轻轻蹭了蹭：“还放了我喜欢的龟背竹。”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上次在花卉市场，我就多看了两眼，你居然记住了。”
林阳低头时，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的小水珠。他想起夜市挡刀那天，她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他用指腹轻轻擦掉那滴泪，指尖碰到她温热的脸颊：“不止这些。” 他拉着她走到沙发旁，掀开靠垫露出底下的储物格，“里面有你爱吃的巧克力，还有暖手宝 —— 冬天加班的时候就不会冻手了。”
方婷婷打开储物格的瞬间，愣住了。除了巧克力和暖手宝，里面还放着本旧笔记本 —— 那是她刚入职时记的笔记，后来在养老院案里弄丢了，没想到被他找了回来。她指尖抚过封面的咖啡渍，那是她第一次出勘现场时泼上的，当时林阳还笑她毛手毛脚。
“你怎么找到的？” 她的声音哽咽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本的扉页上，晕开了那行 “要成为能保护别人的人”。
“上次回养老院复查，在旧储物柜里发现的。” 林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院长说你当时把笔记本落在更衣室了。我一页页翻着看，发现你记的比谁都认真。”
方婷婷在他怀里蹭了蹭，把眼泪都蹭在他的衬衫上。她忽然想起上周深夜，看见林阳在书房里对着电脑画图，屏幕上正是这个休息区的设计图。当时她以为是工作方案，现在才明白，那些线条勾勒的全是她的喜好。
“以后加班就不怕累了。” 她抬头看着他，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光，“有这么舒服的沙发，还有你准备的惊喜。”
林阳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最好还是别经常加班。”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我更想带你和未来的宝宝到处逛逛。上次看旅游节目，你不是说想去海边吗？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去看日出。”
方婷婷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忽然停在那个绣着 “安” 字的位置：“还要带安安一起去。” 她仰起脸，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那个小家伙上次视频，还说要捡贝壳给我们做项链呢。”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慢慢移动，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阳看着方婷婷眼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有了意义。从夜市的初遇到养老院的并肩，从审讯室的深夜到工作室的晨光，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都在为这个家添砖加瓦。
“支架上的暗格我放了样东西。” 方婷婷忽然拉着他走到展示架旁，打开那个刻着蝴蝶图案的小抽屉。里面静静躺着枚褪色的警号，边缘还留着修复的痕迹 —— 那是林阳在夜市挡刀时被歹徒打掉的警号，她找了整整三天才从垃圾堆里找回来。
“等正式启用那天，我们把它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她拿起警号轻轻放在他掌心，“就像你说的，每个证物都在诉说真相，这个警号也在告诉我们，我们走过的路都值得。”
林阳握紧掌心的警号，温度透过金属传到心底。他看着方婷婷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阳光刚好落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了件金色的披风。绿萝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懒人沙发被压出好看的弧度，一切都像他想象过的那样美好。
远处传来刘子明的笑声，他和实习生们正搬着最后一批文件进来。方婷婷朝他们挥挥手，然后转头对林阳笑：“你看，我们的工作室终于做好了。”
林阳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发出舒服的咯吱声。他把她揽进怀里，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不是工作室，是我们的家。”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不管多晚回来，这里都有灯为你亮着。”
方婷婷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萦绕着茉莉和阳光的味道。她知道，这个小小的休息区，不仅是林阳给她的惊喜，更是他们共同守护的港湾。以后无论遇到多少棘手的案件，只要回到这里，看到身边的人，就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暮色渐渐漫进窗户，林阳起身去开顶灯。暖黄色的光线洒满整个房间，照亮了证物柜里的模型，照亮了休息区的绿植，也照亮了方婷婷眼里的笑意。他走回沙发旁，看见她己经在沙发上蜷成一团，手里还攥着那枚旧警号。
他轻轻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梦里的蝴蝶。月光从窗户溜进来，和灯光交织在一起，给这个刚布置好的工作室镀上了层温柔的光晕。林阳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嘴角扬起满足的笑容。
这里有他们的过去，也有他们的未来。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回忆，每一件物品都带着温度。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的地方，更是他们用心搭建的家，是无论走多远，都会牵挂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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