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尚之信的“广州自立”
(一)
广州的春天来得早,十三行的洋紫荆开得如火如荼,花瓣落在珠江的渡船上,像铺了层胭脂。靖南王府的卧房里,尚可喜躺在床上,呼吸己经变得像风中残烛。他的脉轮彻底枯竭了,连最温和的暖脉晶都无法让他提起一丝力气。
“爹,该喝药了。”尚之信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走进来,药碗边缘沾着几点暗红——是用荷兰人送来的“铁脉草”熬的,能暂时吊住性命,代价是每喝一口,骨头就像被蚁虫啃噬般疼。
尚可喜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他身上的钢脉晕比昨日更亮了,隐隐有突破七级的迹象。这孩子最近越来越急躁,工坊里的炮铸得越来越快,囤积的粮草足够广州军民吃三年,甚至连潮州的清军残部都被他以“清剿匪患”为名收编了。
“之信,广州……不能自立。”尚可喜的声音细若游丝,枯瘦的手抓住儿子的手腕,力道却异常大,“夹在清廷和南明之间,你……你撑不住的。”
尚之信皱了皱眉,抽回手:“爹,您老了。鳌拜想拿咱们当炮灰,李定国想吞了咱们的灵脉工坊,不自立,难道等着被他们分食?”他将药碗递到父亲嘴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您就安心养病,外面的事,儿子会处理。”
尚可喜看着他眼中的野心,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知道,自己再也拦不住这头猛虎了。药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他猛地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鲜艳。
“把……把周显先生请来。”尚可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那个懂格脉法的南蛮子,能让儿子看清眼前的凶险。
(二)
广州城西的灵脉工坊,比三个月前扩大了一倍。新铸的“正纹芯炮”并排立在空地上,炮身的齿轮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炮口对准了珠江口——那是尚之信故意摆给荷兰人看的,也是摆给清廷和南明看的。
“少将军,周显先生到了。”亲卫低声禀报。
尚之信正在检查一门刚铸好的炮,闻言头也没回:“让他等着。”他用手指敲了敲炮身,钢响里带着一丝闷——是械脉术催谷出的炮,威力虽大,却不如格物院的循环炮耐用。
周显站在工坊门口,看着那些崭新的炮,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炮身里的灵脉流异常湍急,像被鞭子赶着的野马,迟早会挣脱缰绳。尚可喜的急信昨夜送到他手里,字里行间都是对儿子的担忧,说尚之信“脉息紊乱,恐有不测”。
“周先生,少将军请您进去。”亲卫再次来请,语气里带着不耐烦。
周显走进工坊,尚之信正用灵脉刀在炮尾刻纹,刀光里带着金属的冷芒:“周先生不是在桂林研究共生术吗?怎么有空来广州?”
“奉尚老王爷之命,来看看少将军的脉修。”周显开门见山,镜片后的眼睛首视着他,“你的钢脉晕己经侵入主脉,再练械脉术,半年内必成废人。”
尚之信的刀猛地一顿,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竟浑然不觉:“你吓唬谁?荷兰教官说我这是‘钢脉成罡’的前兆,突破七级就能稳固!”
“罡气是温润的,不是冰冷的。”周显从药箱里取出脉镜,镜面上刻着细密的格脉纹,“你自己看——你的脉轮己经开始锈蚀,就像这炮管,看着坚硬,内里早己被残脉矿粉侵蚀。”
尚之信一把夺过脉镜,镜中映出的脉轮边缘果然泛着铁锈般的褐红,与周显说的分毫不差。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嘴硬道:“妖言惑众!”
周显没再争辩,放下一瓶疏脉膏:“这是林小姐改良的方子,加了稳流带的苔藓汁,或许能延缓锈蚀。至于听不听,在你。”他转身要走,忽然停下,“老王爷让我转告你,广州自立,看似是条路,实则是条绝路——两边讨好,最终只会两边受敌。”
尚之信攥紧脉镜,指节泛白。周显的话像根针,刺破了他用野心编织的美梦。但他己经没有退路了,工坊里的工匠等着发饷,收编的清军等着封赏,荷兰人等着他兑现灵脉稻种子的承诺……
“来人,送客。”尚之信的声音冷得像炮管,“告诉周显,广州的事,不用外人操心。”
(三)
三日后,广州城的钟楼敲响了十三下——这是尚家定下的“自立钟”,只有在重大庆典或变故时才会敲响。百姓们涌上街头,看着靖南王府的亲兵扯下清廷的黄旗,升起一面崭新的旗帜:红底,中央是一朵盛开的木棉花,花蕊处缠着灵脉铜丝,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尚之信穿着亲自设计的“纹甲”,甲片上的齿轮纹与炮身如出一辙,骑着一匹纯白的灵脉马,从王府出发,缓缓穿过大街。他的身后跟着三百名新训练的“纹炮营”士兵,扛着刚铸好的短炮,炮口的黑窟窿对着两侧的房屋,威慑着任何可能的反对者。
“广州自治!”尚之信的声音借着灵脉扩音器传遍全城,震得窗棂都在颤,“从今日起,广州既不属清,也不属明,唯我尚氏号令!”
人群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窃窃私语。有老者跪地痛哭,说这是“叛主求荣”;有商贾面露喜色,觉得这或许能带来新的商机;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不知道这“自治”究竟意味着什么。
尚可喜躺在病榻上,听着远处的喧嚣,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他知道,儿子这一步踏出去,尚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挣扎着摸出一个锦盒,里面是尚可喜家族世代相传的“正纹芯炮”完整图谱,是他留给儿子最后的退路——若将来走投无路,或许能凭这个求得一线生机。
“把这个……给李定国送去。”尚可喜对守在床边的陈九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告诉李将军,之信年轻气盛,若有冒犯,看在……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他一次。”
陈九含泪接过锦盒,转身要走,却被尚之信堵在了门口。他看着锦盒,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爹要把咱家的根基,送给南蛮子?”
尚可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你……你这个逆子!”
尚之信夺过锦盒,狠狠摔在地上,图谱散落一地。他指着父亲的鼻子:“从今天起,广州我说了算!谁也别想胳膊肘往外拐!”说完转身就走,披风扫过散落的图谱,像在践踏父亲最后的尊严。
病榻上,尚可喜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头一歪,昏了过去。窗外的木棉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厚厚的血。
(西)
柳州的帅帐里,李定国正看着苏湄送来的密报——尚之信宣布广州自治,还摔了尚可喜送去的图谱。帐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香气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将军,尚之信这是公然反叛!咱们要不要……”赵得胜按捺不住,拳头捏得咯咯响。龙骧营刚从南岭撤下来,正好休整,拿下广州不成问题。
李定国摇头,将密报放在案上:“他反叛的是清廷,不是咱们。现在动他,正好给了鳌拜出兵的借口——咱们不能替别人做嫁衣。”
苏湄端来一杯茶:“可尚之信在广州铸了那么多炮,又收编了潮州的清军,要是他倒向清廷……”
“他不会。”李定国看着舆图上的广州,手指在珠江口画了个圈,“尚之信想当岭南王,既怕清廷削他的权,又怕咱们吞他的地,所以才搞‘自治’——这是骑墙,不是反叛。”
他沉吟片刻,对赵得胜说:“派个人去广州,送份贺礼——就送二十车灵脉稻种子,说‘广州自治,南明乐见其成,愿通商互市,共守岭南’。”
赵得胜愣住了:“将军,这不是纵容他吗?”
“是稳住他。”李定国的目光深邃,“吴三桂在云南蠢蠢欲动,鳌拜在北方磨刀霍霍,咱们现在需要广州这个缓冲带。等解决了那两只老狐狸,再回头收拾他不迟。”
(五)
北京的鳌拜府邸,气氛比腊月的冰窖还冷。尚之信自立的奏报被他揉成了团,扔进了炭盆,火苗舔着纸团,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中堂,要不要派兵?奴才愿率军南下,活剐了尚之信那小子!”镶黄旗的都统摩拳擦掌,甲片上的狼头纹在烛火下泛着凶光。
鳌拜坐在寒玉床上,周身缭绕着黑色的脉气,将炭盆的热气都隔绝在外。他突破“罡体”后,性情愈发暴戾,却也比以前更能沉住气:“派兵?派谁?图海在贵阳盯着吴三桂,南怀仁的炮营还没改良好,你去?”
都统被噎得说不出话,涨红了脸。
鳌拜睁开眼,黑色的脉气瞬间收回体内:“给尚之信送封信,说‘朝廷念尚可喜旧功,暂不追究你的罪过,若肯献上正纹芯炮技术,可封你为‘广东王’,世袭罔替’。”
都统大惊:“中堂,这是……”
“稳住他。”鳌拜的声音冷得像冰,“南岭刚停火,不宜再开战端。等咱家的‘淬脉功’死士再练三个月,别说一个广州,整个岭南都是朝廷的!”他指了指南方,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让尚之信先蹦跶几天,本中堂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六)
广州的靖南王府,尚之信正看着南明送来的贺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李定国的退让,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自治”之路走对了。
“少将军,荷兰总督范·迪门派使者来了,说愿意帮咱们训练军队,条件是……独占广州的灵脉锭贸易。”亲卫禀报。
尚之信眼睛一亮:“让他进来。”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脉修教官,荷兰人的“械脉术”虽然伤身,但见效快,正好适合他扩张势力。
荷兰使者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镶嵌宝石的盒子:“少将军,总督说了,只要您答应条件,我们可以送来最先进的‘灵脉连发炮’,比南明的循环炮射程远三成。”
尚之信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短铳,枪身上的郁金香纹旁刻着齿轮——是荷兰最新款的械脉枪。他掂量着短铳,忽然笑了:“贸易可以让给你们,但我要五十名教官,还要你们帮我打通与暹罗的商路。”
荷兰使者毫不犹豫:“成交。”他心里清楚,尚之信就是个急功近利的蠢货,用不了多久,整个广州的灵脉资源,都会落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口袋。
(七)
云南的平西王府,吴三桂正用广州产的新茶招待张勇。茶盏是用瑞丽江的玉石做的,映着窗外的山茶,红得像血。
“尚之信这步棋,走得比他爹聪明。”吴三桂呷了口茶,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可惜啊,太急了。”
张勇不解:“王爷,咱们要不要趁机……”
“趁机什么?”吴三桂放下茶盏,“广州是块硬骨头,尚之信手里有正纹芯炮,又有荷兰人撑腰,现在动他,得不偿失。”他看着张勇,“你派人去广州送份礼,说‘平西王乐见广州自治,愿结秦晋之好’——把我的侄女许配给他儿子。”
张勇眼睛一亮:“王爷是想拉拢他?”
“是套住他。”吴三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让他以为有咱们撑腰,胆子会更大,迟早会得罪李定国和鳌拜。到时候,咱们再出手收拾残局,广州就成了咱们的囊中之物。”
窗外的山茶花被风吹落,飘进茶盏里,像一滴凝固的血。吴三桂看着花瓣,忽然笑了——这岭南的棋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八)
广州的夜色里,尚之信站在城楼上,望着珠江上的渔火。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像极了他此刻的野心,看似璀璨,却漂浮不定。
亲兵递来一件披风:“少将军,夜深了,回去吧。”
尚之信接过披风,上面还残留着械脉术的冷意。他摸出周显留下的疏脉膏,犹豫了一下,还是涂在了脉轮处——药膏带来一阵清凉,缓解了些许灼痛,也让他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爹,你看着吧。”尚之信对着夜空喃喃自语,“我会让尚家成为岭南的天,比你当年风光十倍,百倍!”
江风吹过,带着木棉花的香气,也带着远处工坊传来的铸炮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为他的野心伴奏,又像在为他的未来敲着警钟。
远处的天际,有一颗孤星格外明亮,照着广州城,也照着这片即将被搅动得更加浑浊的岭南大地。尚之信知道,他的“自治”之路才刚刚开始,前面等待他的,是鲜花,还是陷阱,谁也说不准。但他己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SN3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