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色未散，天牢铁门轰然闭合。冷风从高墙缝隙钻入，卷起潮湿的霉味。苏若棠缓缓起身，背靠冰冷石壁，目光扫过牢房西壁，指尖悄然按在袖中藏着的半枚银针上。
“他们真敢关你。”她轻声道，声音里没有半分惊惶。
墨瑢晏靠在对面墙角，玄色衣料沾了泥水，却依旧挺拔如松。他闭目养神，睫毛在眼睑投下一道暗影，仿佛只是倦了歇息。听到她的话，他睁开眼，目光清冷如霜。
“不是关我，是困你。”他声音低沉，“皇后要的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苏若棠唇角微扬，却未反驳。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青筋，因牢中寒气而微微凸起，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他们不会留我们太久。”她道，“明日，或许后日，就会动手。”
墨瑢晏未应声，只是将袖中藏好的一枚碎石轻轻。他知道，玄影一定在找机会。只是天牢守卫森严，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牢外传来脚步声，狱卒端着药碗进来，铁锁叮当作响。
“喝了吧。”他将药碗递进牢门，语气平淡。
苏若棠接过，低头嗅了嗅，药味苦涩，夹杂着些许辛香。她不动声色地将药碗放在地上，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拂。
“劳烦再添些热水。”她语气温柔，“我身子弱，怕凉。”
狱卒皱眉，却还是转身去取水。苏若棠趁机将袖中银针挑起，轻轻一抖，银针尖端洒出一缕细粉，落在药碗边缘。
片刻后，药碗重新递回。苏若棠低头饮尽，唇角一抹药渍，像是被苦味刺激出的泪意。
狱卒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墨瑢晏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多久见效？”他低声问。
“半个时辰。”苏若棠答，“到时，牢门守卫会换班。”
墨瑢晏点头，将碎石藏得更深了些。
半个时辰后，牢房外果然传来换岗的脚步声。新来的狱卒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手里拎着一根长鞭，目光懒散地扫过牢中两人。
苏若棠缓缓起身，走到栏杆前，指尖轻轻搭在铁栏上。她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之物，实则是在试探栏杆的稳固程度。
忽然，脚步声急促响起。牢门再次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入。
苏慕瑶。
她一身杏色襦裙，发间珍珠步摇轻晃，笑意盈盈，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
“姐姐，你如今的模样，可真是可怜。”她轻声道，语气里满是讥讽，“可还记得，当初你被我母妃羞辱时，也是这般模样？”
苏若棠静静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记得。”她轻声道，“也记得你曾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你。”
苏慕瑶脸色一变，却强作镇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才是丞相府真正的嫡女，而你……”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很快就要死了。”
苏若棠眸光微动，指尖悄然拂过袖口。她故意后退半步，做出害怕的样子，趁苏慕瑶靠近栏杆时，指尖一挑，袖中药粉悄然落在她衣袖之上。
“你不信？”苏慕瑶嗤笑，“那便等着吧，明日，你就会被押往刑场，当众问斩。”
她转身欲走，却被苏若棠的声音叫住。
“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苏若棠轻声道，声音里透着几分怜悯，“你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
苏慕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却很快被她压下。
“你胡说什么？”
“你自己会知道。”苏若棠淡淡道。
苏慕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她未察觉，衣袖之上，一抹细微的药粉正悄然附着。
牢房中，墨瑢晏缓缓站起，目光落在那枚碎石上。他缓缓抬手，将石子夹在指间，趁着狱卒打盹的间隙，手腕一抖，石子轻轻飞出，落在牢房外的草丛中。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她身上，有你的药粉？”
“嗯。”苏若棠答，“她若回苏府，药粉会随她一路。”
墨瑢晏点头，目光沉静如水。
“玄影会找到石子。”他道，“只要他找到，就能知道我们在等什么。”
苏若棠望向牢房外，天色己暗，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只余一线微光洒落在铁栏之上。
她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檀家药房的布局，记忆中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还有一处隐秘的出口。
“等他们来。”她轻声道。
夜色渐深，牢中鼾声西起。苏若棠靠在墙角，看似沉睡，实则耳廓微动，听着外头的动静。
突然，牢房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石子被踩碎的声音。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墨瑢晏身上。他己站起，目光紧盯着牢房外。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墙角掠过，极快地将什么东西塞入门缝。
墨瑢晏弯腰拾起，展开一看，是一张纸条，字迹清秀而利落：
【明日辰时三刻，换岗前一刻，出口在西墙第三根柱子后。】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轻轻一捏，纸屑如雪般洒落。
“玄影来了。”他低声说。
苏若棠点头，指尖缓缓收紧，银针在掌心隐没，药粉在袖中沉静如尘。
辰时三刻，天牢西墙。
墨瑢晏站在第三根柱子后，目光扫过守卫。他们神情懒散，显然还未从昏睡中完全清醒。
苏若棠靠在他身侧，低声问：“你准备好了吗？”
他点头，袖中银针己握紧。
“等我。”她轻声道。
他未应，只是目光微动，看向她袖中药粉洒落的痕迹。
苏慕瑶的衣袖，此刻正随风轻扬，药粉在风中悄然飘散，如一线追踪的引线。
苏若棠缓缓抬手，指尖轻挑，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刺入守卫颈侧。
守卫闷哼一声，缓缓倒地。
墨瑢晏趁机推开暗门，伸手将苏若棠拉出。
风起，天牢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只余一地药粉，如星子洒落，指向未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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