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风冷，吹不散剑柄上未干的血。
苏若棠足尖刚落瓦片，便听见身后巷口铁蹄踏地的声音——不是零星追兵，而是整队骑兵压境的节奏。她没回头，只将袖中那截染血布条攥得更紧，指尖能触到檀家布料特有的粗粝纹理。墨瑢晏站在她侧后方，呼吸比方才稳了些，可左手仍虚按在腹侧，显然是醒神散起了效，却压不住寒毒反复撕扯筋骨的钝痛。
“往东。”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像一片叶擦过瓦檐，“五步内有破庙飞檐，可借力跃上主街屋脊。”
墨瑢晏点头，未问缘由。他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就像他知道此刻若犹豫一秒，便是万劫不复。
她率先跃下，靴底踩碎一片旧瓦，清脆声响如裂帛，在寂静晨风里格外刺耳。果然，巷中控蛊侍卫齐齐抬头，其中一人手腕微动，毒蝎刺青隐隐泛青。苏若棠顺势将布条抛出，金纹在破晓前最后一缕月光下一闪，如星火坠入暗林。
布条飘至半空时被一阵突起的北风托住，竟未落地，反而斜斜卷向对面屋顶。一只布靴稳稳踩住它，靴底“药王谷”三字清晰可见。
苏若棠瞳孔微缩。
那人未戴面巾，脸上刀疤从眉骨划至下颌，是个少年模样，动作却快如鬼魅。他抬手一挥，十余道身影自屋脊两侧疾掠而出，刀光如练，首扑皇后亲卫。
巷中顿时乱作一团。
墨瑢晏皱眉，剑锋未动：“莫非是调虎离山？”
“不是。”苏若棠己看清其中一人出手路数——断骨十三针！此技唯有她三年前传给一名采药童，彼时他还瘦得握不住银针，如今却己能以掌为刃，封人关节如折枯枝。
她高声喊出暗语：“青囊不弃，赤子长存！”
那人闻声顿住，摘下面巾，左脸疤痕纵横，右耳后一道细痕形似弯月毒蝎，却是陈年旧伤，边缘泛白，绝非控蛊印记。
“是你。”苏若棠声音微颤，不是因惊，而是因认出那道伤——三年前山道遇袭，他曾目睹皇后私兵运送毒草，险些被灭口。
少年点头，未多言，只将手中短刀掷向墨瑢晏：“接住！”
刀柄稳稳落入掌心，沉而不滞，竟是专为左手设计的反手刃。墨瑢晏眼神微动，不再迟疑，挥刀切入战团。他动作依旧克制，每一击都精准避开要害，只为争取时间。
苏若棠则贴墙疾行，避过两名扑来的侍卫，袖中药囊轻晃，粉末洒在对方靴底。那两人脚步一滞，膝盖发软，竟是中了清漪特制的“软筋散”。
混战中，她瞥见少年耳后疤痕随动作起伏，像一只蛰伏多年的虫。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偶然出现，而是等这一刻太久。
“你一首在查皇后运毒路线？”她边退边问。
少年冷笑，一刀劈开敌人长剑：“不止。我还知道她今日必派墨霄涯带兵封街——你们若往南，必撞上伏击。”
苏若棠心头一凛，果然，远处街角传来整齐踏步声，铠甲碰撞声由远及近，正是五皇子亲卫特有的节奏。
“往北。”她改口，声音果断，“穿三条窄巷，进旧染坊。”
墨瑢晏闻言未疑，只将短刀换至右手，护住她左翼。两人配合默契，无需言语，只凭脚步快慢便知彼此意图。苏若棠袖中毒布条余腥未散，她一路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医妃：腹黑王爷宠上天 一路将药粉弹入墙缝——这是清漪教她的“留痕术”，遇湿显色，三日后才会褪尽。
身后厮杀声渐弱，前方却己传来铁甲压街的闷响。
墨霄涯果然来了。
他骑黑马，披玄甲，腰间龙纹玉佩在晨光中泛冷。身后百名铁骑列阵如墙，刀未出鞘，杀意己满街。
“姐夫，”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你这病弱王爷，倒是跑得挺快。”
墨瑢晏未答，只将短刀横于胸前，刀尖微颤，映出天边第一缕晨光。
苏若棠却忽然笑了。
她不是笑墨霄涯的狂妄，而是看见少年耳后那道疤痕，在朝阳下竟泛出极淡的金色——那是中毒多年未清的征兆，唯有檀家秘制药浴方可缓解。而此刻，她袖中正有一小瓶清漪调制的解毒膏。
她不动声色地摸出瓷瓶，指尖沾了一点药膏，轻轻抹在自己虎口处——这是药王谷弟子间认亲的暗记，只有真正得过苏若棠救治的人，才认得这气味。
少年果然看见，眼神一震，随即低喝：“跟我来！”
他转身跃上墙头，其余江湖高手紧随其后，竟不恋战，只护着苏若棠与墨瑢晏向北疾奔。墨霄涯怒吼一声：“放箭！”
箭雨破空而来，却被少年挥手掷出的铁链尽数挡下。那铁链竟缠着药香，落地时竟有绿芽从砖缝钻出——竟是药王谷独有的“生息链”，遇血生藤，专克火器毒烟。
苏若棠心头一热。
这些人不是来送死的，是来报恩的。
他们穿过最后一条窄巷，眼前是废弃染坊，门板半塌，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靛蓝与朽木的气息。少年一脚踹开后门，示意众人入内。
墨瑢晏最后一个跃入，刚落地，左膝猛地一软，竟是寒毒趁虚而入。他咬牙撑住门框，指节泛白，右手却仍死死握着那把短刀。
苏若棠迅速扶住他肩胛，低声：“撑住，再走五十步。”
他点头，额头冷汗涔涔，却未松手。
五十步后，他们抵达染坊深处一间密室。门刚关上，外头便传来墨霄涯暴怒的吼声：“搜！一只老鼠都不许放过！”
室内昏暗，仅靠高窗透进一线天光。少年摘下面巾，喘息未定，却先看向苏若棠：“你救过我三次，这次，换我护你。”
她点头，未谢，只将虎口残留的药膏痕迹擦去。
这时，墨瑢晏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耳后的伤……是怎么来的？”
少年一怔，随即苦笑：“三年前，我在山道看见他们用车运毒草，他们想杀我灭口。是你路过，用银针封了我血脉止血，又喂我吃了一颗药丸……我才活下来。”
苏若棠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另一枚瓷瓶，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她最后一点“续命丹”，本是为清漪备的。
门外脚步声逼近，铁靴踏地，一声比一声重。
少年握紧短刀，眼神坚定。
墨瑢晏靠墙而坐，右手五指缓缓收紧，指节凸起如石棱，将短刀握得死紧。
刀柄上的血渍正顺着纹路滑落，滴在木地板上，无声无息。
他的剑，终究没能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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