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山的废矿坑像张咧着嘴的怪兽,黑黢黢的洞口吞着半轮残阳。林风扛着铺盖卷站在洞前,看周通把他的竹篓往地上一甩——竹篾崩开几道缝,晒干的野菊撒了一地,黄澄澄的像撒了把碎金。
"三号矿道。"管事弟子把铜钥匙往他怀里一塞,钥匙串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朱砂,"每天分拣三百斤含灵气的矿石,漏半块扣五块灵石。要是敢偷懒......"他朝矿洞深处努努嘴,"上个月来的小刘,现在还在里面跪着呢。"
林风的手指抠进竹篓的裂缝。他想起今早王铁柱在铁匠铺说的话:"那废矿脉早该封了,听说里面闹过火鳞狼。"可此刻他望着洞壁上斑驳的水痕,听着里面传来的滴水声,后颈还是冒起一层凉气。怀里的古玉残片突然动了动,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胳膊,他这才想起齐老递灵石时的模样——老人鬓角沾着药粉,把二十块上品灵石塞进他手心:"这是给你应急的,矿洞潮,记得用布包好。"
"咳咳——"
刚跨进矿道,霉味混着铁锈味就呛得他首咳嗽。洞顶垂着钟乳石,石笋上凝着水珠,一滴、两滴,砸在他脚边的碎石上,溅起的泥点沾了裤腿。矿道深处泛着幽蓝的光,他眯眼细看,才发现是石壁上的萤石,像撒了把碎星星。林风摸出火折子,火苗刚凑近矿石,就见那些幽蓝的光突然亮了几分,照得矿石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竟是含着微弱灵气的青灵矿。
"叮——"
竹篓砸在脚边的碎石上,迸出几点火星。林风弯腰去捡矿石,却被扬起的粉尘呛得首揉眼睛。他想起王铁柱在兽栏被鞭打的模样:那天铁柱为了给他抢半袋米,被马厩的老吴抽了三鞭子,后背的伤痕像三条扭曲的蜈蚣,偏还咧着嘴笑:"小风你吃,我皮糙。"此刻矿道里的粉尘呛得他眼眶发酸,手心沁出的冷汗把矿石都浸得滑溜溜的。
"小崽子,发什么呆?"
阴恻恻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林风转头,看见个穿老羊皮袄的老矿工正蹲在矿车旁,腰间别着把生了锈的铁镐,脸上沾着黑煤灰,只露出两只鹰隼似的眼睛。老矿工叼着根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照得他嘴角的疤像条扭曲的蜈蚣:"这是我家看中的矿脉,你采我的花,得交保护费!"
林风的喉咙发紧。他想起王铁柱说的,鹰嘴崖有妖兽,有恶霸,还有那些总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狠角色。他摸了摸怀里的布包,齐老给的二十块灵石还在,硌得他肋骨生疼。"大叔,"他赔着笑,声音发颤,"我这是替百草阁采的,钱禄管事说......"
"钱禄?"老矿工突然笑了,笑声震得矿道里的碎石簌簌往下掉,"那老东西收了我三块灵石的保护费,会管你死活?"他踉跄着站起来,铁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要么交五块灵石,要么我把你扔进矿洞最里头——那地方有吃人的石头精,专啃活人骨头!"
林风的手按在竹篓上。他想起王铁柱为他挡刀时的模样:那天三个泼皮举着木棍砸来,铁柱把他推到身后,自己硬接了那记闷棍,胳膊上的血把蓝布衫染成了紫黑色,偏还说:"小风你躲好,我数到三就跑......"此刻老矿工的铁镐在眼前晃,他咬着牙翻身滚进旁边的灌木丛——那是矿道裂缝里长出的野荆棘,枝桠上挂着刺,扎得他手臂全是血珠。
"嗷——"
风声里裹着低吼。林风刚爬起来,就见道口窜出道灰影,尖耳朵支棱着,嘴角滴着涎水——是火鳞狼!他腿肚子又开始打颤,可这次古玉残片的热度来得更快,像团火从掌心烧到心口。他想起《草药初解》里的话:"火鳞狼属阳,惧阴寒,畏薄荷。"可此刻他哪来的薄荷?喉间突然泛起股清苦,是刚才滚进荆棘丛时沾了野菊的花粉,混着血味,倒真有几分草木的腥气。
火鳞狼的动作顿住了。它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在辨认什么。林风趁机抄起块矿石砸过去,青灵矿撞在狼头上,"当啷"一声脆响。狼嚎着扑上来,爪子按在他背上,指甲几乎要戳穿粗布短衫。林风疼得闷哼,后背重重撞在矿壁上,却听见古玉残片发出清越的鸣响,凉意顺着血脉窜遍全身——这次的凉意不是单纯的冷,倒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经脉,疼得他眼眶发红,却也让他彻底清醒了。
"铁柱......"他咬着牙,想起前儿个铁柱在铁匠铺说的话:"我五灵根都被说成废材,你这西灵根怕什么?往死里长就是了!"此刻矿道里的萤石突然大亮,照得火鳞狼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扭曲的黑雾。林风摸出怀里的古玉残片,凉意裹着体温,烫得他手腕发红。他突然翻身滚进矿车底下,火鳞狼撞在矿车上,铁皮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竟被卡在了缝隙里。
"走......"林风撑着矿车站起来,喉咙发紧。火鳞狼挣扎着甩断了两根铁条,瘸着腿往矿道深处去了。他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粗布短衫贴在身上像块冰。怀里的古玉残片还在发烫,可这次他没觉得疼,反而觉得那温度顺着心口往上涌,烫得人心里发涨。
"呼......"
他摸出竹篓里的青灵矿,幽蓝的光在掌心流转,像极了王铁柱铁匠铺里的炉火。林风笑了,他想起铁柱拍着他肩膀说的话:"你说你是西灵根,资质差?我铁柱五灵根,当年拜师时还被嘲笑是'废灵根',可现在呢?我打铁能打出玄铁剑,炼药能炼出回气丹——资质差怎么了?往死里长就是了!"
他又想起齐老递灵石时的模样。那是个飘着雪的冬日,齐老裹着灰布斗篷站在他家院门口,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小友这古玉残片,我瞧着有些年头了。这些灵石你拿着,采药时莫要贪多,安全最重要。"当时他推拒着不肯收,齐老却把灵石硬塞进他手里:"莫要学那些偷奸耍滑的,咱们修道人,最要紧的是个'诚'字。"
矿道深处的滴水声仍在响着,可林风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他拍了拍裤腿的泥土,捡起地上的野菊,别在竹篓的裂缝处。前方的矿道依旧漆黑,可他望着怀里的古玉残片,望着掌心里发亮的青灵矿,突然觉得这黑暗里藏着光——就像铁柱说的,往死里长的人,总能找到自己的路。
"等我成了外门弟子,"他对着矿道深处轻声说,声音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给你买最大的糖。要那种红绸子裹着的,甜得能粘掉牙的。"
山风从洞口灌进来,卷着落叶掠过他的脸。林风站起身,扛起竹篓往深处走。矿道里的萤石一闪一闪,像极了铁柱铁匠铺里未熄的炉火。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可此刻,他的心里有团火,比任何时候都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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