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死寂的榆树沟。临时居所内,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秦越人枯坐灯下,面前摊着几片写满字迹的竹简(陈清的记录),眉头紧锁如峦。阿萝蜷在角落的草铺上,累得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陈清强撑着在另一盏油灯下整理记录,眼皮沉重。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秦越人的心。看着那些回天乏术的重症患者,看着幸存者眼中日益黯淡的光芒,看着那几个躲在角落、不知何时会被瘟神攫取的孩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村子彻底化为鬼域?
“痘疮……天花……”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竹简上“脓疮”、“高热”、“十室九空”等字眼。忽然,一个极其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明珠,被这绝望的黑暗激荡,缓缓浮上心头。
那是幼年,跟随石叟学医时。石叟在一次酒后,带着几分醉意和唏嘘,谈起早年游历西南瘴疠之地的见闻。他曾提到,在某个与世隔绝的深山部族,流传着一种极其诡异凶险的法子,用来对付这“痘神”……“取痘苗以御痘疮”?石叟当时醉眼朦胧,语焉不详:“……取时苗……接种于人……成者,终身不染……败者……立死……邪法……凶险异常……”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当时年幼的秦越人只觉新奇又恐怖,并未深究。
“取时苗……接种于人……”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在秦越人脑中反复回响。与此同时,治疗瘴疟的片段也涌入脑海——那同样凶险的热毒恶疾,有时用极小剂量的病邪之物(如微量含有疟原虫的血液)注入人体,反能激发其自身抵抗之力,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一个石破天惊、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炸开的惊雷,瞬间照亮了他混沌的思绪:改良这人痘接种法!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内踱步,眼神灼灼,大脑飞速运转。石叟的只言片语是种子,瘴疟的经验是土壤,而眼前那些似乎幸免于难的孩童,则是微弱的曙光——他们是否因接触过极其轻微的天花病例,而获得了某种“天然”的免疫?这给了他方向!
改良的思路在电光火石间成形,他抓起炭笔,在竹简背面飞快地书写、勾勒:
取苗标准:生死攸关! 绝不能取重症、脓毒炽盛者的痘苗!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岐黄狂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等同于首接注入剧毒!必须寻找症状极其轻微的患者——痘疹稀疏、红润、浆液清亮(非脓浊)、发热不高(低热)、精神尚可、饮食未绝者!取其痘浆或痘痂(痂皮需新鲜、干燥、无脓液污染),研磨成极细粉末。
接种方式与剂量:成败关键! 摒弃传闻中粗暴危险的“塞鼻”或“吹粉”法(剂量无法控制,易入肺腑)。采用划痕法!在健康人上臂外侧(肌肉较丰厚,远离重要脏器)皮肤,用洁净锋利的细银针(或柳叶刀),轻轻划破表皮(仅见血痕,不伤真皮),形成一道细微的、寸许长的划痕。然后,用针尖蘸取极微量的痘浆(或细粉),涂抹于伤口之上。剂量!剂量必须极小!以能渗入表皮为限!
术后护理:保驾护航! 接种后,严密隔离观察!辅以清热解毒、扶正透邪的汤药内服(金银花、连翘、生甘草打底,酌加少量黄芪益气托毒)。接种处保持清洁干燥,可外敷清凉解毒的紫草油。严格避风、静养、清淡饮食,密切观察发热、精神、食欲及接种处反应,随时调整药方!
写完这些,秦越人额头己布满细汗。这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剂量如何才算“极微量”?个体差异如何预判?护理稍有差池……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意味着亲手将一个健康的人推入鬼门关!巨大的重压如同山岳般袭来——若失败,他便是杀人庸医!他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油灯爆出一个灯花。秦越人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也望向角落里那几个孩童躲藏的方向。他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光芒。他走到陈清和阿萝身边,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地将这疯狂而大胆的改良之法道出。
陈清和阿萝瞬间脸色煞白,震惊得说不出话。
“此法凶险,我岂不知?然坐视孩童尽殁,于心何忍?纵有万一之机,亦当奋力一搏!” 秦越人目光扫过他们,最终定格在自己的左臂上,斩钉截铁,“若要试法,当由我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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