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越人便请见雷震。雷震虽精神萎靡，胸肋间仍隐隐作痛，但豪气不减，将秦越人请入自己宽敞却透着刚硬气息的书房。
“秦大夫见笑了，昨日扫了兴致。”雷震苦笑，指着左肋，“这伤，是十多年前跟一个对头拼掌留下的。那厮掌力阴毒得很，透骨入腑！这些年，名医看了无数，灌下去的活血化瘀药，能淹死几头牛了！个个都说‘瘀血内阻’，可顶个鸟用！阴天下雨，或是运功猛了，就像有几百根钢针在里面扎，咳起来带着血沫子，能把人疼死过去！” 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躁。
秦越人神色凝重：“总镖头，可否容在下详细诊察一番？”
“请！”雷震爽快坐下，伸出粗壮的手腕。
秦越人屏息凝神，三指轻轻搭上雷震的寸关尺。指下传来的脉象，首先便是沉涩——如同重石压入淤泥，艰涩难行。再细细体察，这沉涩之中，竟夹杂着明显的结代之象！脉跳数次，便有一次突兀的停顿或迟缓，如同奔流遇上了顽固的礁石，气血运行被强行截断、扰乱。
秦越人眉头紧锁，指力微调，沉心静气，将全部感知凝聚于指尖。渐渐地，一种更细微、更诡异的触感浮现出来。在那沉涩结代的底层脉象里，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拧绞”感，仿佛数根坚韧的麻绳被强行扭结在一起，互相牵扯，形成一个个顽固的结节。更深处，还有一丝丝微弱的、不规律的“震颤”，如同被卡住的齿轮在徒劳地跳动，带着一种错位的别扭！
这不是单纯的瘀血阻滞！瘀血之脉，多沉涩或弦涩，如同河道淤塞，水流受阻，但河道本身是通的！而雷震的脉象，更像是……河道本身被强行扭曲、折叠、甚至部分塌陷了！
秦越人收回手，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雷震：“总镖头，恕在下首言。您此伤，恐非历代名医所断言的‘单纯瘀血内阻’那般简单！”
“哦？”雷震浓眉一挑，带着惊疑，“秦大夫有何高见？”
“晚辈推断，”秦越人语气清晰而坚定，“当年那阴毒掌力，其破坏力远超想象！它不仅震伤了您的脏腑内腑，造成出血（瘀血只是结果之一），更可怕的是，那透骨入腑、震荡扭曲的力量，极可能导致了脏腑之间细微的错位！如同房屋的地基梁柱被震歪了少许。更甚者，维系脏腑、运行气血的经络，也被那霸道阴寒的掌力震得扭曲、粘连在了一起！”
他用手比划着：“想象一下，原本畅通的河流（经络），被巨力扭曲成麻花状（拧绞感），甚至部分河床塌陷粘连（结节感），河水（气血）如何能顺畅流通？强行催动（运气），水流（气血）冲击在扭曲塌陷处，自然引起剧痛（针刺感）和逆流（咳血）！汤药活血化瘀，如同清理河道的淤泥（瘀血），却无法修复这扭曲塌陷的河道本身（错位与粘连）！此乃病根所在！”
雷震听得目瞪口呆！脏腑错位？经络粘连？这完全颠覆了他十多年来对自己伤势的认知！他过往遍访的名医，无论声望多高，诊断皆不出“瘀血”二字，用药大同小异。秦越人这番话，如同在他固化的认知壁垒上，凿开了一道惊世骇俗的裂缝！
震撼之余，疑虑也如藤蔓滋生。这年轻大夫所言，是确有其事的洞见，还是耸人听闻的天方夜谭？他经历的失望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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