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海雾尚未散尽，秦越人便带着阿萝，在陈伯儿子水生忐忑的指引下，踏上了通往“黑石湾”的崎岖小路。
越靠近海湾，空气中的腥腐气味就越发浓重。穿过一片稀疏的防风林，眼前豁然出现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
所谓的“黑石湾”，名副其实。嶙峋的礁石如同巨兽狰狞的利齿，犬牙交错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礁石通体乌黑，覆盖着滑腻的青苔和暗绿色的藤壶。海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浑浊的黄褐色，与远处蔚蓝清澈的海面形成刺眼的对比。海浪无力地拍打着礁石，卷起的不是洁白的浪花，而是带着灰黑色泡沫的污浊水花。
滩涂上，稀泥与碎石混杂，散发出浓烈的沼气。更触目惊心的是，浅水区和滩涂上，随处可见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死虾，有些己经高度腐败，露出森森白骨，引来成群贪婪的海蝇嗡嗡作响。几只瘦骨嶙峋的海鸟在死鱼间跳跃啄食，发出凄厉的鸣叫。
“就是这儿了，先生。”水生指着这片死气沉沉的海湾，脸上带着恐惧，“村里人世代都说这黑石湾邪性，鱼虾多，可…可沾上这里的水，就容易生那要命的疮！这几年，死鱼死虾越来越多，水也越来越浑…”
秦越人没有说话，他像一头寻找猎物的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不祥的海域。他蹲下身，用手捻起一撮滩涂的湿泥，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腥臭和淡淡的硫磺味首冲脑门。他又用带来的长柄木勺舀起一勺海水，海水浑浊不堪，里面漂浮着细小的藻类碎片和絮状物。
“阿萝，取几个陶罐来。”秦越人吩咐道，“分别装：近岸的海水、滩涂泥、附着在礁石上的那种黑色贝类、还有…水面漂浮的绿色浮沫。”他指向海水表面一层油膜似的绿色漂浮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岐黄狂生阿萝依言行事，动作麻利，但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她仔细辨认着礁石缝隙间生长的各种海藻，忽然指着一丛颜色异常鲜艳、呈现出诡异紫红色的海藻道：“师父，您看那个！像不像我们寨子后山毒潭边长的‘血爪藤’？老寨主说碰了能烂手烂脚！不过…这海里的，颜色好像更深些？”
秦越人目光一凝，小心地用木夹取下一点那紫红色海藻放入另一个罐中。水生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先生，那东西…碰不得啊！”
“无妨。”秦越人语气平静，心中却快速分析：非接触传染（同住家人未首接接触患者疮口者无恙），非遗传（老少皆可得）。结合这黑石湾独特的死水、腐败生物和异常藻类…一个大胆的推测在他脑中成型：这“海毒疮”，绝非虚无缥缈的海神之怒！极可能是这污浊海水或其中滋生的某种腐败毒素，或是某种肉眼难辨的剧毒微虫/毒藻，通过皮肤微小的伤口（渔民劳作时极易划伤）侵入肌体所致！那些死鱼死虾，就是这环境恶化的最首接证据。
为了验证海水对皮肤的刺激，秦越人挽起袖子，将手伸入近岸一处相对平静但明显浑浊的水洼中。冰凉的海水包裹着手臂，片刻后，一股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如同无数小针在同时扎刺，从皮肤接触处传来，并伴随着一种奇特的灼热麻木感。
水生和阿萝同时惊呼：“先生！”
秦越人迅速抽回手臂，只见接触海水的皮肤上，迅速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晕，毛孔似乎都微微张开。他盯着那片红晕，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皮肤，看清那隐藏在海水深处的无形之毒。阿萝注意到师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探究和一种即将做出重大决定的决绝。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师父他，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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