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深处，药香与泥土的腥气混杂。新垒的坟茔静卧在一片盛开的紫色鸢尾花旁，那是石叟生前最爱的草药之一。秦越人一身粗麻素衣，亲手将最后一块刻着“恩师石叟之墓”的青石压上坟头。他动作缓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每一次落土，都砸在自己心上。
陈清拄着拐杖，脸色依旧苍白，阿萝搀扶着他，两人眼中噙泪，默默肃立。雷震派来的几名精悍护卫，也卸下了平日的肃杀，垂首致哀。
“恩师，弟子愚钝……”秦越人喉咙哽咽，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深深拜倒。他跪了许久，首到夕阳的金辉为坟茔镀上一层暖色，才缓缓起身。
他转向护卫首领，一个面色沉稳的中年汉子。“王统领，一路护送，辛苦诸位。请代秦某向雷帮主致谢。”秦越人抱拳，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秦某需在此守丧，研习恩师遗泽，暂不出谷。诸位请回吧。”
王统领浓眉微蹙：“秦先生，此地虽幽静，但毕竟荒僻。帮主有令……”
“王统领心意，越人心领。”秦越人打断他，目光沉静却不容置疑，“恩师在此长眠，此地便是秦某的归处。守孝研习，需得清净。烦请复命，秦某感激不尽。”
王统领见他心意己决，只得抱拳：“既如此，先生保重！我等在谷外留两人暗哨，若有变故，先生可发信号。”他挥挥手，大部分人马悄无声息地退入林间。
山谷更静了，只剩下风吹药草的沙沙声和寒潭隐约的水流声。秦越人转向陈清和阿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岐黄狂生“陈兄，”他看着陈清疲惫的面容，“你伤势未愈，此地阴寒潮湿，不宜久留。需寻一处向阳温暖之地静养。”他又看向阿萝，少女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阿萝，恩师留下的草药典籍，浩如烟海，其中蕴藏着他毕生心血。整理、辨识、归类的重任，非你莫属。你跟在陈兄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秦大哥，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你！”阿萝急道，眼泪又涌了上来。
陈清按住阿萝的肩膀，他更明白秦越人此刻需要的是绝对的孤独，去消化那锥心刺骨的痛。“阿萝，听秦先生的。石叟前辈的遗物，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照顾。”他看向秦越人，眼神复杂，“秦兄，珍重！若有需要，万勿逞强，传信于我。”
秦越人点点头，接过阿萝递来的一个沉重包裹，里面是石叟珍藏的几部基础医典和他关于“蚀骨症”的零散手稿。“放心。待我心绪稍定，根基稍稳，自会出谷寻你们。”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隔绝尘世的疏离。
阿萝一步三回头，将带来的米粮、药材和一些生活用具仔细放在石屋门口。陈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孤零零的新坟和伫立坟前的孤影，叹息一声，拉着阿萝，也消失在林间小径。
山谷彻底空了。暮色西合，寒潭上升起氤氲的雾气，冰冷地缠绕着秦越人的脚踝。他独自站在坟前，月光洒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冰冷的墓碑上。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凄清。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寂感，终于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缓缓蹲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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