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山雨,洗刷得山谷格外清冽。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湿漉漉的草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越人正在草庐内整理一卷前朝流传下来的《金匮杂病论》残篇,试图从中寻找一些疑难杂症的线索。陈清擦拭着几柄磨得锃亮的药锄,阿萝则在一旁安静地捣药,石臼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笃笃”声,是这压抑清晨里唯一的韵律。
突然!
“哐当!咔嚓——!”
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撞击和木头碎裂的巨响,如同惊雷般猛地撕裂了山谷的宁静,从谷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几声厉喝和马匹不安的嘶鸣。
屋内的三人瞬间站起,脸色骤变。
“出事了!”陈清反应最快,抄起手边的药锄就冲向门口。阿萝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秦越人的衣袖。秦越人眼神锐利,放下书卷,大步跟出。
谷口方向,烟尘微扬。只见十几名身披明光铠、手持森然长戟的宫廷禁卫,如同钢铁洪流般,蛮横地撞开了谷口简陋的篱笆和几处伪装的路障!他们行动迅捷,队列整齐,冰冷的甲叶在微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一股肃杀的铁血之气扑面而来,与山谷的静谧格格不入。
两名负责警戒的暗哨试图上前阻拦询问,立刻被最前面的两名禁卫用长戟尾部的沉重配重猛地格开!暗哨踉跄后退,脸上又惊又怒,却慑于对方装备精良、气势逼人,不敢再硬闯。
禁卫队伍分开,一个身着绛紫色云锦蟒袍、面白无须、约莫五十岁上下、神情倨傲如鹰隼般的中年太监,在两名贴身小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踏入谷中腹地。他手中,赫然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李太监(姑且称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简陋的草庐、晾晒的草药、一脸警惕的陈清和惊恐的阿萝,最后落在神色沉静、但眼神深处波澜暗涌的秦越人身上。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弧度,仿佛踏入的不是隐士居所,而是某个乡野鄙陋之地。作者“青衫醉云画”推荐阅读《岐黄狂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哪位是秦越人,秦先生?”李太监的声音尖细而高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穿透力,在山谷间回荡。
秦越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草民便是。不知公公驾临寒舍,有何贵干?”他声音平稳,目光却紧紧锁住对方手中的明黄卷轴。
李太监没有回答,只是展开那卷轴,清了清嗓子,尖利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旨下——!江南草民秦越人,接旨!”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陈清和阿萝瞬间脸色煞白,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秦越人身体微僵,目光死死盯着那卷明黄。王统领留下的暗哨们,也纷纷从藏身处显露身形,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无人敢动。
李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尖细的声音在山谷中清晰地传播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江南有隐士秦越人者,通岐黄之术,精微奥妙,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名播遐迩,百姓称颂。今朕之皇三子(或可替换为某位宠妃封号),突染沉疴,来势汹汹,太医院上下竭尽心力,药石罔效,朕心忧焚,寝食难安。特此降旨,宣召名医秦越人即刻随钦差入京,为皇子(或贵妃)诊治疾患。望卿体念朕躬爱子(爱妃)心切,星夜兼程,速速来京,不得有误!钦此——!”
圣旨的措辞,表面上给予了极高的赞誉和礼遇(“通岐黄之术”、“活死人、肉白骨”、“名播遐迩”),甚至引用了民间夸大的传言。然而,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如山岳般的皇权威压(“星夜兼程”、“不得有误”)和不容拒绝的紧迫感(“突染沉疴”、“药石罔效”、“朕心忧焚”)。那“沉疴”、“药石罔效”几个字,更是重若千钧,暗示着此行的凶险与责任。
金甲耀目,圣旨如刃。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福”,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不容抗拒的威严,瞬间刺穿了山谷脆弱的宁静,将秦越人连同他身边的一切,都笼罩在了巨大的皇权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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