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碎裂的第七天，墨园西侧卧房成了活人墓室。
林晚蜷缩在窗边丝绒沙发里，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瓷偶。晨光穿透纱帘，在她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床头柜上精致的瓷盘里，奶油蘑菇汤凝结成脂白色冻块，烤鳕鱼表面析出细密水珠——这是今晨被原样退回的第西餐。
“林小姐，您好歹喝口汤...”新来的女佣声音发颤。
“滚。”
沙哑的嗓音刮过死寂的空气。女佣仓皇退出去时撞到门框，银质托盘哐当坠地。浓汤泼溅在波斯地毯上，蜿蜒如毒蛇。
林晚闭上眼。胃袋像被砂纸反复打磨，饥饿感早己蜕变成尖锐的疼痛。但这痛楚让她清醒——每阵眩晕都在提醒她，厉墨寒是如何用弟弟的命织成金丝笼，而她竟愚蠢地跳进去，还奉上母亲留下的调香笔记当垫脚石。
地下靶场硝烟弥漫。厉墨寒扣动扳机，子弹洞穿五十米外人形靶的眉心。后坐力震得他肩胛发麻，却压不住耳边反复回响的诅咒——
“否则你失去的就不只是一个调香师...而是索命的恶鬼。”
“厉总，”助理秦风捧着平板电脑追上休息区，“三房那边松口了，玩具厂质检主管承认收了钱调换检测样本...”
厉墨寒扯下隔音耳罩，汗珠沿着下颚线滚落：“人呢？”
“今早发现溺死在自家浴缸。”秦风压低声音，“法医说是醉酒失足。”
枪械被狠狠掼在桌上。厉墨寒扯开领口，暴戾的躁动在血管里冲撞。三天了，他动用手头所有力量掐断指向厉氏的毒链，书房抽屉里那份洗清嫌疑的调查报告却被血水晶埋着。而该看的人，正用绝食这把软刀子凌迟他的神经。
“她吃了什么？”他抓起毛巾擦汗，状似随意。
秦风头皮发麻：“厨房试了七国菜系...林小姐连水都不肯喝。”
金属柜门在厉墨寒拳下发出呻吟。他想起昨夜监控画面里，那女人摇摇晃晃走到露台，伸手去接雨水喝的场景。苍白的脖颈弯成易折的弧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叫医疗组待命。”他抓起外套往外走，眼底结满寒霜，“带上鼻饲管。”
正午的阳光刺得林晚睁不开眼。恍惚间，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蹲在玩具厂后门——弟弟举着刚偷拿的塑料小兵：“姐你看！厉氏玩具新赠品！”彩漆士兵咧着嘴笑，毒液在阳光下泛出甜蜜的油光。
“砰！”
卧室门被整个踹飞。逆光中，厉墨寒的身影填满门框，浓烈的硝烟味裹挟着血腥气席卷而来。他身后，白大褂们推着器械车，金属托盘里管钳碰撞出死亡的脆响。
“出去。”厉墨寒的声音很轻。
医疗器械的滚轮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晚想笑，干裂的唇却撕开血口。他连施暴都要清场，多体面。
阴影笼罩下来。厉墨寒单膝压上沙发，皮革手套掐住她两腮。林晚被迫抬头，看清他眼底蛛网般的红血丝——那是连她失败的精油都无法安抚的狂躁。
“张开。”命令混着烟草气息喷在脸上。
林晚用尽最后力气咬紧牙关。齿尖深陷进内颊，铁锈味漫过舌根。她盯着他，瞳孔里烧着两簇幽暗的火。
手套突然撤离。下一秒，滚烫的指腹首接抵住她下颚关节，力道凶狠得几乎捏碎骨头。剧痛炸开的瞬间，牙关失守。
“咳...唔！”
温热的流质猛地灌入喉咙。熬出米油的白粥混着血丝倒灌进气管，激出撕心裂肺的呛咳。林晚拼命挣扎，指甲抓过他手臂，留下带血的红痕。男人却像感觉不到痛，钳制她的膝盖如生铁浇筑。
“吞下去。”他俯身，舀起第二勺粥抵住她淌血的唇角，“还是你想看我亲自喂？”
最后两个字激得林晚浑身剧颤。她想起被按在落地窗上的那个吻，混合威士忌与血腥味的掠夺。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混着米汤和血丝从苍白干裂的嘴角溢出，滴落在他昂贵的羊绒西装上。
厉墨寒的动作突然停滞。那滴滚烫的泪砸在他手背，灼痛感竟比子弹擦伤更甚。
“想死？”他猛地掐高她下巴，迫使她看清自己眼底翻涌的暴风雪，“很好。我这就让人把你弟弟的透析管——”勺子哐当砸进粥碗，溅起粘稠浆液，“插进胃里试试？”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看看你们姐弟俩，”厉墨寒的拇指碾过她唇角的血渍，留下艳红的拖痕，“谁先撑不住？”
窗外惊雷炸响。惨白电光中，林晚看清了他眼中某种近乎疯癫的东西——那不是掌控者的从容，而是赌徒压上全部筹码的孤注一掷。
喉头痉挛着滚动。混着血沫的米粥滑进食道，烫出一路燎泡。
厉墨寒松开手，看着她瘫在沙发上剧烈喘息。丝绸睡袍滑落肩头，嶙峋的锁骨随着咳嗽起伏，像垂死天鹅的颈。他扯下领带扔在地上，转身时撞翻了医疗器械车。
“给她清理干净。”他对着门口待命的医护冷声道，“少一滴血，你们就去儿科病房给林阳当护理。”
门被摔上的瞬间，林晚蜷缩起来干呕。医疗棉擦拭她唇角的血，酒精刺痛伤口。年轻护士颤抖着为她包扎脚底的水晶割伤，突然极小声道：“您弟弟...今早转去VIP加护病房了。”
林晚猛地抬头。
“厉先生签的字。”护士迅速低头收拾纱布，“用的...是私人印章。”
镇痛泵的药液流入血管。林晚在昏沉中浮沉，恍惚听见露台传来瓷器碎裂声。厉墨寒暴躁的呵斥隐约可辨：“...把安眠药换成维生素...她闻得出来...”
更深露重时，有滚烫的掌心覆上她脚踝。纱布被揭开，药膏的清凉渗入伤口。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回到童年发烧的雨夜，母亲也这样握着她的脚踝哼歌。她无意识蹭了蹭那热源，喉间溢出小猫般的呜咽。
黑暗中的身影骤然僵住。月光照亮男人屈身蹲在床尾的侧影，染血的纱布堆在他锃亮的皮鞋边，像开败的花。
医疗组在凌晨撤离。秦风将新手机放在床头：“厉总吩咐，您随时可以视频探视林阳少爷。”
屏幕亮起。加护病房里，少年沉睡的侧脸映着心电监护仪的蓝光。镜头扫过床头柜，一罐手折的彩色小兵格外刺眼——正是厉氏玩具当年随箱附赠的毒礼。
林晚攥紧被血泪浸透的枕角。窗外，厉墨寒的跑车正碾过满地碎水晶咆哮离去。引擎声撕破夜空，像困兽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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