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西的脸瞬间涨红了：“你胡说！去年镇上的人咋没说？”
“去年是试点，今年才正式执行。”王启铭把手机递给李哥，“李哥，您看是不是？”
李哥看了眼文件，点头：“还真是，我忘跟你说了，老西。”
李老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骂道：“啥狗屁政策！变来变去的！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大学生捣的鬼！没事干研究这玩意儿，有本事研究研究咋让粮食涨价！”
王启铭没接话，只是看着他。刚才碰到李老西胳膊时，他还听见另一个声音：“要是被发现多报了，不光要退钱，还得挨罚，这大学生看着面善，说不定好糊弄。”
“李叔，”王启铭突然说，“您这树虽然是去年栽的，但长得好，明年就能算进去了。今年就算半亩，行不？”
李老西愣了愣，没说话。李哥赶紧打圆场：“这样好，这样好，老西你看咋样？”
李老西闷头抽了袋烟，嘟囔道：“行吧，就依你。”
往回走时，李哥感慨：“小王，你这脑子转得快啊。这李老西，去年多报了半亩，谁都不敢说，你一句话就解决了。”
王启铭笑了笑：“碰巧了。”他心里清楚，不是碰巧，是他听见了李老西的软肋——怕罚款。
回到办事处时，己经下午五点多了。刘长根正坐在门口的躺椅上喝茶，见他们回来，眼皮都没抬：“量完了？”
“嗯，量完了。”李哥递过记录本。
刘长根翻了两页，突然指着张老五家的地：“这数不对啊，去年不是两亩吗？怎么成一亩三了？”
“五叔家的边界线改了，按新划的算的。”王启铭解释。
“改啥改？”刘长根把本子一摔，“我在这儿待了三十年，张老五家的地一首是两亩！你是不是量错了？”
王启铭的手指碰到桌角，那里刚被刘长根的手碰过。“这小子肯定是被张老五骗了！”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喊，“正好，抓他个错处，让他知道厉害！”
“刘主任，我复核过了，确实是一亩三。”王启铭拿出手机，“我拍了边界线的照片，还有村里老会计的证明。”
刘长根的脸沉了沉，没看手机，反而指着李老西家的地：“李老西家去年是一亩五，今年咋成一亩了？你是不是跟他有啥猫腻？”
“李叔家的树是新栽的，按政策只能算半亩。”王启铭把区里的文件递过去。
“政策政策，就你懂政策！”刘长根一把推开文件，“基层的事，能按政策来？李老西是咱镇的种粮大户，你得罪他干啥？”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除了看文件，你还会干啥？”
张倩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碗西瓜，慢悠悠地说：“刘主任别生气，小王也是按规矩办事。不过话说回来，小王，基层不比学校，太较真了不好。”她把西瓜递到刘长根面前，眼睛却瞟着王启铭，嘴角带着笑。
王启铭的手指碰了碰张倩递西瓜的手，听见她心里在笑：“吵得好！最好把这大学生吵走，省得刘主任总拿他跟我比。”
“我没错。”王启铭看着刘长根，“量地的时候李哥也在，他可以作证。”
“我可没看见。”李哥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讪讪地笑，“我当时在打电话，没注意。”
王启铭愣了愣，刚想说话，就听见李哥心里在喊：“我可不敢得罪刘长根，这大学生爱咋咋地吧。”
“听见没？”刘长根得意地笑了，“李哥都没看见！我看你就是量错了！明天再去量一遍，量不对，你这个月的绩效奖就别想要了！”
王启铭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他看着刘长根那张得意的脸，看着张倩幸灾乐祸的笑，看着李哥躲闪的眼神，突然觉得额头上的疤痕又开始疼了。
“刘主任，”王启铭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不用再量了。”
“你说啥？”刘长根猛地站起来，“你敢不听我的？”
“不是不听，是没必要。”王启铭拿出手机，“我量地的时候，全程录了视频，边界线、尺子刻度都有，还有老会计的签字。如果您觉得不对，可以报给区里，让他们派人来复核。”
刘长根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王启铭会录音。张倩也愣住了，手里的西瓜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敢录音？”刘长根指着王启铭，手都在抖。
“工作需要，怕记错了。”王启铭平静地说，“如果刘主任觉得不合适，我现在就删了。”
刘长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心里在骂：“这小子太贼了！居然录音！算我栽了！”
“行了行了，”张倩赶紧打圆场，“刘主任也是为了工作，小王也是仔细。都别说了，吃西瓜。”
刘长根没接西瓜，转身往屋里走，摔门的声音震得窗户都在晃。张倩把西瓜塞给王启铭，皮笑肉不笑地说：“小王真能干，刚来就这么仔细。”
王启铭没接西瓜，径首往自己那间屋走。路过刘长根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刘长根的骂：“什么玩意儿！大学生了不起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回到屋里，王启铭坐在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蝉还在叫，可他觉得心里静了不少。他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林地数据，突然想起刚来时，母亲给他打电话，说“到了地方要尊敬长辈，多干活少说话”。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地方，不是你尊敬别人，别人就会尊敬你；不是你少说话，别人就会放过你。
夜里十点多，王启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见是张倩，穿着件吊带裙，手里端着杯牛奶。
“小王，还没睡啊？”张倩笑得娇滴滴的，“刘主任让我给你送杯牛奶，白天的事，别往心里去。”
王启铭皱了皱眉，没接牛奶。他的手指碰了碰门框，刚才张倩扶过这里。“这傻子，不会真以为刘主任会给她送牛奶吧？”一个声音在脑子里笑，“不过他长得还挺俊，要是能套套近乎，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谢谢，不用了。”王启铭关上门，把张倩挡在外面。
门外传来张倩的哼声，还有高跟鞋走远的声音。王启铭靠在门上，突然觉得很疲惫。他以为有了读心术，就能应付自如，可真到了这一步，才发现心里的别扭——他得时刻提防，时刻算计，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王启铭刚到办公室，就见刘长根坐在他的座位上，翻他桌上的文件。
“刘主任，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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