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红旗办事处还浸在墨色里，王启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摸黑抓过手机，屏幕的光映出额角的疤痕 —— 那道被破庙石块砸出的印记，如今己经成了他读心能力的开关，每次触碰温热的皮肤，总能想起那个暴雨夜的惊雷。
"小王！开门！" 门外传来张保国的大嗓门，带着股生豆浆的腥气。
王启铭套上衬衫，刚拉开门闩，就被一股热浪裹住。张保国挤进门来，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白花花的豆浆渍，手里还拎着个湿漉漉的蛇皮袋，袋口露出半张油纸，印着 "张记豆腐皮" 西个歪歪扭扭的字。
"张书记？" 王启铭揉着眼睛，看清来人时愣了愣。张保国是办事处总支书记，平时总穿着熨帖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党徽，此刻却像刚从油缸里捞出来，头发上还挂着豆皮碎屑。
"别废话，搭把手！" 张保国把蛇皮袋往地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今早要送的豆皮出了岔子，我家那口子摔了腿，你替我跑一趟。" 他扯过墙上的草帽，往王启铭头上一扣，"各村商店等着开张用呢，耽误了卖钱，你赔得起？"
王启铭的手指碰到草帽边缘，那里还留着张保国的体温。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钻进脑子里："这研究生细皮嫩肉的，让他去钻钻玉米地，尝尝苦头！省得整天写那些没用的材料，好像多能耐似的。"
他低头看了眼蛇皮袋，油纸下渗出淡黄色的油迹，顺着袋角滴在水泥地上，洇出星星点点的印记。"张书记，我今天要报脱贫户的材料..."
"材料能当饭吃？" 张保国眼睛一瞪，抓起墙角的三轮车钥匙塞进他手里，"各村的王老板李大姐哪个不是看着我面子进货？耽误了时辰，以后办事处有事求他们，谁还理你？" 他突然压低声音，拍了拍王启铭的肩膀，"这可是基层工作的窍门，学着点！"
王启铭的指尖被钥匙硌得生疼，又听见张保国心里在盘算："让他去跟那些商户打交道，准得闹笑话。回头我再在会上说他办事毛躁，看他还怎么在刘长根面前装能耐。"
这时张倩从西头屋出来，顶着鸡窝头，手里攥着块毛巾。"张书记这是... 要出摊啊？" 她眼睛在王启铭和蛇皮袋之间转了圈，突然捂着嘴笑，"小王这是要体验生活？"
王启铭的袖口蹭过张倩晾在绳上的围裙，听见她心里在唱："活该！让你总写材料压我一头，去送豆皮吧，最好被狗咬！"
"少贫嘴！" 张保国瞪了张倩一眼，却把她拉到一边嘀咕，声音压得很低，"你叔（镇人大主席）昨天打电话，说区里要查低保台账，你赶紧把去年那几本账藏好。"
王启铭推着三轮车往张保国家里走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晨露打湿了裤脚，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光。他想起张保国刚才塞给他的送货单，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七个村名，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圈 —— 张家庄要二十斤，李村十五斤，王家屯得留十斤最好的。
"最好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读心后，我在官场步步高 " 王启铭摸着车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豆皮，油纸下透出淡淡的豆香。他突然想起报到那天，张保国在党员会上说的话："咱基层干部，要像豆腐皮一样，看着薄，却经得住熬。" 现在看来，这豆皮里熬的，恐怕不止豆浆。
张保国的家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三间砖瓦房围着个院子，门口支着口大铁锅，锅底还沉着没刮净的豆渣。一个瘸腿的妇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捆豆皮，见王启铭来，赶紧往屋里喊："老头子！人来了！"
"来了来了！" 张保国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拎着个铁皮桶，"这是刚熬好的豆浆，你路上喝。" 他把桶塞进王启铭手里，眼睛却瞟着三轮车，"记住，王家屯的王老板要带芝麻的，他闺女爱吃；李村的李寡妇... 哦不，李大姐要现做的，别给她隔夜的。"
王启铭的手指碰到铁皮桶的提手，听见张保国心里在叮嘱自己："千万别让王启铭知道，李寡妇的豆皮是记账的，她男人去年欠我的赌债还没还。"
"知道了。" 王启铭跨上三轮车，刚要蹬，就被妇人拉住车把。"孩子，" 她往他兜里塞了两个热馒头，"路上小心，北洼那片有野狗。"
王启铭的指尖触到妇人粗糙的手掌，一股暖流混着清晰的念头涌进来："这孩子看着实诚，别被老头子算计了。那袋最好的豆皮里，我偷偷塞了张纸条，告诉他哪家给现钱，哪家爱赊账。"
车轮碾过露水打湿的土路，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王启铭咬了口馒头，热乎气顺着喉咙往下滑。他摸出妇人塞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李村记账，张家庄欠三月，王家屯现结。
第一站是张家庄。王老板的商店就在村口，卷帘门刚拉开一半，就听见里面传来算盘珠子的响声。"是张书记派来的？" 王老板探出头，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在车斗里扫来扫去。
"嗯，您要的二十斤。" 王启铭弯腰搬豆皮，手指不小心碰到王老板递过来的秤杆。一个精明的声音钻进脑子里："这月的豆皮又涨了五毛，张保国这老东西，仗着垄断就瞎要价。等会儿少给五块，看这大学生好说话不。"
"王老板，您点点数。" 王启铭把豆皮放在柜台上，故意把妇人给的纸条露了半截。
王老板的眼神闪了闪，突然嘿嘿笑："不用点不用点，张书记的东西，错不了。" 他掏钱时，却少给了五块，"哎呀，零钱不够，下次给你补？"
王启铭刚要说话，就见王老板的儿子背着书包出来，嘴里叼着根油条。"爸，我要带芝麻的豆皮！"
"没有！" 王老板呵斥道，眼睛却往王启铭的车斗瞟。
王启铭突然说："王老板，张书记特意说，您家孩子爱吃芝麻的，我给留了五斤。" 他弯腰从车斗底下翻出个油纸包，里面的豆皮果然撒着芝麻。
王老板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把五块钱补上："瞧我这记性！来，拿着！" 他心里却在骂："这大学生看着傻，怎么知道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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