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清像被针扎似的缩回手，奶茶洒在报表上，晕开一小片褐色的渍。"不用了刘姐，我自己来就行。"
"那行。" 刘姐没勉强，转身往外走时，高跟鞋在地上敲出 "笃笃" 的响，像在敲他的神经。
等她走远了，冯敬之才慢悠悠地开口："瞧见没？这就叫段位。她明知道你躲着她，偏要在众人面前跟你亲近，既显得她大度，又让你骑虎难下。"
陈砚清把被奶茶弄脏的报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纸团撞击铁皮桶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张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算她的账。
"你呀，还是太嫩。" 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换成老夫，就笑着接过奶茶，当着众人的面夸她 ' 刘姐真懂年轻人 '，既不得罪她，又显得你坦荡。"
"我做不到。" 陈砚清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我觉得恶心。"
"恶心也得忍着！" 冯敬之的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官场！你以为是你家书房？想干啥就干啥？告诉你，三百年前有个翰林跟你一样，看不惯礼部尚书纳小妾，上奏折弹劾，结果被杖责三十，流放宁古塔，死在半路上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陈砚清猛地抬起头，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刘姐送的那杯奶茶上，珍珠在褐色的液体里沉沉浮浮，像些看不清的人心。
下班时，陈砚清故意磨磨蹭蹭，等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刘姐堵住了。她靠在墙上，红皮鞋尖轻轻点着地面，像在打某种暗号。
"躲我？" 她挑眉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狡黠，"还是怕了？"
"我没有。" 陈砚清攥紧帆布包的带子，里面的包子早就凉透了。
"没有就好。" 刘姐站首身体，突然凑近，香水味钻进鼻腔，"明天县妇联来检查，你帮我把报表再核对一遍。" 她说着，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晚上姐请你吃烧烤，就当辛苦费。"
陈砚清像触电似的甩开她的手，声音都在抖："刘姐，请你自重！"
刘姐被他突如其来的强硬弄愣了，随即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小陈，你跟姐装啥纯？那晚在我家沙发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 陈砚清的脸涨得通红，像被人扇了耳光。
"别你你我我的了。" 刘姐收起笑，眼神里带着点轻蔑，"姐跟你明说吧，我就是觉得你新鲜，想尝尝嫩草的滋味。现在尝够了，也就那样。" 她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以后该咋上班咋上班，别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让人笑话。"
她说完，踩着红皮鞋噔噔噔下了楼，留下陈砚清一个人在楼梯口发呆。冯敬之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娘们是把你当点心了，尝过就忘，压根没往心里去！"
"什么意思？" 陈砚清扶着楼梯扶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意思就是，" 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玩味，"在她眼里，跟你睡一觉，就跟喝杯茶一样平常。既不会影响她当妇联干部，也不会耽误她跟男人过日子。这种女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 拿得起，放得下，把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
陈砚清想起刘姐刚才轻蔑的眼神，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疼又闷。"她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 冯敬之嗤笑，"三百年前，江南织造的小妾跟府里的幕僚私通，转天还能一起陪织造喝酒，席间互相敬酒，比谁都亲热。你以为人家是不要脸？错了，那是人家的生存法则 —— 该享乐时享乐，该做事时做事，绝不因私情耽误正事。"
他慢慢走下楼梯，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镇政府门口的石狮子在暮色里像两只沉默的兽，见证了多少这样的龌龊事？
"你以为刘姐不怕你说出去？" 冯敬之继续道，"她巴不得你说出去。到时候人家只会说你一个年轻小伙子勾引有夫之妇，她顶多落个 ' 作风开放 ' 的名声，凭着她男人的势力，照样在妇联坐得稳稳的。你呢？怕是要被调出青溪镇，发配到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写一辈子汇报材料。"
陈砚清的脚步顿住了，后背沁出层冷汗。原来刘姐的坦荡，不是没心没肺，而是有恃无恐。她早就算准了他不敢声张，算准了这官场的规矩 ——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尤其是有背景的小人。
"所以啊，" 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老狐狸的得意，"这事儿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认栽。以后见了她该打招呼打招呼，该递报表递报表，千万别露半点异样。不然，输的肯定是你。"
回到宿舍，老王正在煮面条，见他进来，笑着往锅里打了个鸡蛋："小陈，今晚加个蛋，补补。"
鸡蛋在沸水里浮起来，像个小小的太阳。陈砚清坐在桌前，看着老王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王哥，" 他犹豫了一下，"你说...... 男女之间，真能把那事看得跟吃饭一样平常？"
老王把面条盛出来，撒上葱花："咋不能？我年轻时候在砖窑厂，有对夫妻跟别人换着过日子，白天一起搬砖，晚上各回各屋，谁也不耽误谁。你觉得龌龊？可人家西个孩子都养大了，个个有出息。"
他接过面条，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那...... 他们就没有感情吗？"
"感情？" 老王笑了，"在这乡镇，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有功夫谈感情？你看那玉霞商店的老板娘，跟她男人吵了一辈子架，男人喝醉酒就打她，可第二天她照样给他煮醒酒汤。为啥？因为离了男人，她一个寡妇撑不起那个家。"
陈砚清低头吃面，面条的热气熏得眼睛发酸。冯敬之的声音和老王的话在脑子里交织，像团解不开的麻。
(http://www.220book.com/book/SON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