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开始后，陈砚清站在讲台上讲如何注册网店。刘梅坐在第一排，笔记本上画满了小图标，有红薯粉，有快递盒，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像只安静的小鹿，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胆怯。
陈砚清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像枚印章，在他心上刻下了个模糊的字 —— 戒。或许真该戒了那些不该有的欲望，像刘梅的棉布裙一样，活得简单些，干净些。
下课铃响时，陈砚清看见刘姐站在教室门口，深色西裤，黑色高跟鞋，米白色罩衫的领口系得很紧。她冲他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像杯掺了水的酒。
陈砚清没理她，收拾好课件往门口走。经过刘姐身边时，她突然低声说："晚上我男人不在。"
冯敬之在左耳里炸毛：" 滚
陈砚清听见左耳里的咆哮戛然而止，像被掐断的琴弦。刘姐的黑色高跟鞋还在瓷砖上敲出细碎的响，米白色罩衫的衣角扫过他的手背，带着股熟悉的香水味。他没回头，攥着课件的手紧得发白，快步走出了多媒体教室。
"有种！" 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喘，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刚才要是回头看一眼，你这辈子就栽在青溪镇了！"
陈砚清沿着操场的白杨树下走，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织出张晃动的网。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混着电商培训学员讨论手机操作的絮语，像支嘈杂却安稳的歌谣。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红薯粉，粗麻网兜硌着掌心，比刘姐的香水味更让人踏实。
回到党政办，张姐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见他进来，突然笑了："小陈今天不对劲啊，脸都红透了。"
"热的。" 他把课件塞进抽屉，指尖触到块硬纸板，是上次刘梅送的鞋垫，花纹被磨得发浅，却依旧带着皂角香。
"刘姐刚才找你啥事？" 张姐对着镜子抿嘴，"她跟孙建国站在走廊里嘀咕半天，眼神总往你这儿瞟。"
陈砚清的手顿了顿："没啥事，说培训材料的事。"
"你可别跟她走太近。" 张姐转过身，口红在嘴角画出道鲜艳的弧，"她男人前几天来镇政府闹过，说有人勾引他老婆，李主任好说歹说才劝走。"
冯敬之在左耳里吹了声口哨："好家伙！这娘们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她男人知道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这年轻小伙子！"
陈砚清的后背沁出层冷汗，原来刘姐的邀约不是情难自禁，而是早有预谋。或许她就是想借男人的手，把自己搅进这滩浑水，好巩固她在妇联的地位。这比首接勾引更阴毒，像在发白的牛仔裤上绣暗花，看着素雅，实则藏着毒刺。
傍晚下班时，陈砚清特意绕开镇西头的巷子。路过快递点，看见刘梅正在往货车上搬纸箱，浅蓝色棉布裙被汗水浸得发暗，露出的胳膊晒得黝黑，却比刘姐的藕粉色蕾丝袖套更有生气。她父亲蹲在门口抽烟，看见他，笑着挥挥手："小陈，进来喝口水？"
"不了周叔，" 他停下脚步，帆布包在手里晃了晃，"明天要去县城开会。"
"这么忙？" 老周磕了磕烟灰，"梅梅说你教她弄网店，多亏你了。这丫头笨，学啥都慢。"
刘梅从货车后面探出头，脸颊沾着灰，像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小兔子："陈干事，我把红薯粉挂上网了，有人问价呢！"
"挺好的。" 陈砚清笑了笑，"记得把快递单号填清楚。"
冯敬之在左耳里哼："这会儿笑得挺甜，刚才躲刘姐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大方？"
他没理会老官僚的嘲讽，看着刘梅爬下货车，浅蓝色棉布裙的裙摆沾了片泥渍。她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来："客户送的，橘子味的。"
糖块在掌心滚了滚，黏黏的。陈砚清接过来放进嘴里，甜酸的味道漫开来，像小时候外婆给的糖球。"下周回来再教你弄首播。" 他说。
"真的？" 刘梅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两颗星星，"我听说首播能卖好多东西！"
"嗯。" 陈砚清点点头，转身往宿舍走。身后传来老周的笑声："这丫头，一听说能卖货就疯了！"
去县城开会的前一晚，陈砚清被老王拽去镇东头的烧烤摊。几瓶啤酒下肚，老王的话多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陈啊，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乡镇混，得学会装傻。"
"装傻？" 他啃着烤鸡翅，油汁滴在衬衫上。
"就是明知故犯的事别做，看透不说透的事别问。" 老王灌了口啤酒，"就像刘姐那事，谁不知道她跟孙建国不清不楚？可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啥？因为她男人能帮镇里拉赞助，孙建国能写汇报材料，这就是平衡。"
"对了，" 老王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快递点老周家要给梅梅说亲了。"
陈砚清的手顿了顿："说亲？"
"嗯，新疆来的小伙子，在县城开修车铺的，叫王铁根。" 老王往他碗里倒啤酒，"人挺实诚，就是远了点。老周说，嫁过去总比在青溪镇守着快递点强。"
冯敬之在左耳里 "哦" 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异样："新疆...... 三百年前那叫西域，老夫当年押送粮草去过，黄沙漫天，连水都带着股土腥味。"
陈砚清没说话，往嘴里灌了口啤酒，苦涩的液体滑进喉咙。他想起刘梅站在向日葵丛里的样子，浅蓝色棉布裙在风里飘，像只舍不得飞的蝴蝶。原来那只蝴蝶，终究还是要飞向远方的。
从县城开会回来，陈砚清刚走进青溪镇，就看见快递点挂起了红灯笼。老周站在门口贴红双喜，浆糊在门框上拉出细长的丝。看见他，老周的笑容有点僵："小陈回来了？"
"周叔，这是......" 他的目光落在红双喜上，纸角被风吹得卷起来。
"梅梅...... 要嫁人了。" 老周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就是上次跟你说的，新疆那个小伙子王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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