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清突然发现，这阵子的张姐像被雨水浇过的庄稼，透着股鲜活的水润。眼角的细纹淡了些，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连穿的确良衬衫都比以前挺括。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暧昧："瞧见没？被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当年秦淮河畔的红牌，被状元郎宠了三个月，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王主任挺好说话的。"他把承诺书放在桌上，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还说有空请你吃饭。"
张姐的脸瞬间红了，嗔怪地瞪他一眼："别瞎说。"转身时，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陈砚清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晚她在灯下缝衬衫的样子。
变故发生在七月初的暴雨夜。陈砚清冒雨去张姐家送报表，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她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怎么了？"他冲过去时，碰倒了门口的痰盂，搪瓷碰撞声在雨声里格外刺耳。
张姐抓着他的手，指节泛白："肚子......疼得厉害。"她的碎花裙下摆沾着片深色的渍，像朵被揉烂的紫茉莉。
冯敬之在左耳里炸响："不好！是流产！快找红糖和热水袋，别让她着凉！"
陈砚清手忙脚乱地烧水时，看见茶几上的验孕棒——两条红杠刺眼得像道血痕。他这才想起，这阵子张姐总说恶心，吃不下油腻，原来是有了身孕。而他，竟迟钝得毫无察觉。
"傻站着干啥？"冯敬之的声音带着急，"把她抱到床上！动作轻点，别碰着腰！"
张姐躺在熟悉的席梦思床垫上，额头上渗着冷汗。陈砚清用热毛巾擦她的手时，发现她攥着张揉皱的B超单，上面的小孕囊像颗刚发芽的种子。"我本来想......"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等你提了副科再告诉你......"
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像无数只手在挠心。陈砚清突然想起那夜葡萄架下的刘梅，想起办公室里险些被撞见的惊险，原来成年人的欢愉背后，藏着这么多猝不及防的代价。
"别说话。"他把热水袋塞进她怀里，红糖姜茶的甜辣气漫开来，"我去叫医生。"
"别去！"张姐猛地抓住他，眼里满是惊恐，"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我这把年纪，又是这种关系......传出去，你提拔的事就......"
冯敬之在左耳里沉声道："她说得对。这节骨眼上不能出事。去药房买益母草和止血片，就说是自己吃的。"
那个暴雨夜，陈砚清守在张姐床边，听着她压抑的呻吟和窗外的雷声，像在惊涛骇浪里漂荡。张姐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砚清......我不怪你......是这孩子没福气......"
天快亮时，雨停了。张姐终于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泪痕。陈砚清收拾残局时，作者“多情神刀”推荐阅读《官途漫漫：我的左耳有个老官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发现她枕头下的红布包——里面是他送的深紫色羊毛衫，被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上面绣着对交颈的鸳鸯。
冯敬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就是命。她这辈子，怕是没福气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第二天上班，张姐像往常一样端着保温杯，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孙建国凑过来开玩笑："张姐咋瘦了？是不是陈主任总让你改报表？"
陈砚清的心猛地揪紧，却看见张姐笑着捶了孙建国一下："就你嘴贫。"她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却只化作句平常的"多吃点"。
冯敬之在左耳里叹："这娘们是真疼你。把苦水咽进肚子里，还想着护着你。"
流产的事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激起半点涟漪。张姐依旧每天擦桌子、改报表，只是保温杯里的枸杞换成了益母草，走路时脚步轻得像片叶子。陈砚清则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红薯基地，灌溉系统改造提前半个月完工，县农业局的验收报告上，"陈砚清同志"五个字被圈了红圈。
八月中旬的午后，李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胖脸上堆起少见的郑重："组织部的公示出来了，你在副科考察名单里。"他往他手里塞了支中华烟，"下周王部长要来考察，好好表现。"
陈砚清捏着烟的手微微发颤，烟丝从烟纸里漏出来，像撒了把碎雪。冯敬之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成了......三百年了，老夫总算没看错人......"
走出办公室，阳光正好。张姐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捧着刚晒好的报表，看见他时，嘴角缓缓绽开个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阳光，像朵历经风雨却依旧倔强的向日葵。
陈砚清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晚上我做红烧肉。"
张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下，没说话，只是把报表往他怀里塞了塞。报表上的油墨味混着她身上的益母草香，在阳光里酿成种复杂的味道——有失去的苦涩，有得到的甘甜，更有成年人世界里，那份藏在报表和公文背后的，沉甸甸的牵挂。
冯敬之在左耳里沉默了。或许老官僚想起了三百年前的某个午后，他拿着外放的文书，看见卖花姑娘站在巷口，手里捧着包晒干的茉莉花，像捧着个易碎的春天。有些故事，穿越了时光，依旧在青溪镇的阳光里，缓慢而坚定地继续着。
而那份即将到来的红头文件，正静静躺在组织部的档案袋里，等着在某个寻常的清晨，被郑重地念出名字。
陈砚清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笔杆上还留着张姐的温度，像枚温暖的印章，盖在他即将展开的官途上。
——
组织部的调令在办公桌上放了三天，陈砚清始终没拆。青溪镇的秋雨缠缠绵绵，把"乡村振兴"档案袋上的字迹洇得发蓝。张姐端着保温杯走过，碎花裙下摆沾着片梧桐叶，像枚被遗忘的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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