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婧祎的笑容淡了些："周主任负责的民政工作也很忙，上次低保核查，您不也加班到挺晚吗？"话里带着点软刺——谁都知道周明轩的低保核查是让下属代劳的，他自己在办公室玩了一下午游戏。
冯敬之在左耳里哼："这丫头骂人都不带脏字。比当年都察院御史家的小姐还厉害，一句话能把人噎得半天喘不上气。"
周明轩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悻悻地端着餐盘走了。陈砚清翻开方案时，闻到张婧祎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比平时浓了些，像是特意喷的。"小周好像对我有点意见？"他状似随意地问。
"他觉得您抢了他的副科名额。"张婧祎的笔尖在纸上划着重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其实这次副科推荐，李书记提了三次您的名字，说您在青溪镇的红薯基地做得扎实。"她抬眼时，睫毛轻轻颤了颤，"跟您自身能力有关，不是别的原因。"
冯敬之在耳边冷笑："她这是在帮你撇清，怕你觉得理亏。这丫头，心思全用在你身上了。"
下午去民政办督查工作，陈砚清刚进门就看见周明轩翘着二郎腿打电话。"爸，柳溪这破地方我是待够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门口的人听见，"那个陈砚清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李书记护着他，副科能轮得到他？"
看见陈砚清进来，周明轩慌忙挂了电话，脸上挤出点笑："陈主任来了？快坐。"他往茶杯里倒热水，手却抖得厉害，水洒在办公桌上，洇湿了份低保申请表。
陈砚清的目光落在桌角的文件堆上，全是没处理的优抚对象材料，上面落着层薄灰。"上周让报的退伍军人信息，整理好了吗？"他拿起最上面的文件，发现日期还是上个月的。
"这不是忙着......"周明轩的眼神闪烁，"最近事多，还没来得及弄。"
"忙着给婧祎送奶茶？"冯敬之在左耳里促狭地笑，"上午看见他拎着杯'喜茶'往党政办跑，被张婧祎挡回去了，说'办公室不让喝外面的饮料'。"
陈砚清把文件放回桌上："明天上班前，我要看到完整的报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周明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陈主任这是故意针对我？"他猛地站起来，办公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不就是个副科吗？有什么了不起！我爸在区委......"
"在区委怎么了？"陈砚清打断他，目光落在墙上的"为人民服务"标语上，"你爸是综治办主任，更该知道'群众利益无小事'。这些退伍军人的优抚金发晚一天，他们就要多等一天。你觉得这是小事，可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事。"
周明轩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攥着桌沿，指节泛白。冯敬之在耳边赞："说得好！三百年前都察院御史弹劾贪官，也是这么义正辞严。对付这种靠老子的废物，就得用道理压他。"
离开民政办时，陈砚清在走廊遇见张婧祎。她手里拿着份文件，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周明轩刚才在办公室摔东西，您别往心里去。"她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朋友，"他就这样，能力不行，脾气倒挺大。"
"他父亲是区委政法委的？"陈砚清问。
"嗯，综治办主任，管维稳的。"张婧祎往周明轩办公室的方向瞥了眼，"本来这次副科推荐，他爸打过招呼，没想到李书记坚持按实绩来，把名额给了您。"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爸跟他爸在会上吵过架，说他太护犊子。"
冯敬之在左耳里恍然大悟："难怪张婧祎敢对周明轩不留情面，原来是有后台照着。这姑娘的背景，比想象中硬气。"
傍晚的班子会上，李书记突然提到民政工作："有些同志，把心思用在搞关系、追姑娘上，本职工作一塌糊涂。"他的目光扫过周明轩，像淬了冰，"退伍军人信息迟报一天，就按失职处理，月底考核首接扣绩效！"
周明轩的头埋得很低，脸几乎贴在桌子上。陈砚清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指节白得吓人。冯敬之在耳边冷笑："这梁子算是结深了。他不会恨李书记，只会恨你这个'受益者'。往后可得当心，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散会后，陈砚清在楼下被周明轩堵住。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夹克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印着logo的奢侈品T恤。"陈砚清，"他第一次连"主任"都懒得叫，"你真以为副科稳了？"
"组织程序说了算。"陈砚清绕过他要走，却被拽住了胳膊。周明轩的力气很大，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别以为张婧祎对你笑两声，你就了不起了，"他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她是看你有点用，等你没利用价值了，照样踹了你！"他猛地松开手，"我爸己经在查你了，青溪镇的那些破事，别以为没人知道！"
冯敬之在左耳里炸响："这狗东西！还敢威胁人！三百年前有个吏部主事，跟他一个德行，最后被发配到宁古塔，冻得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陈砚清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在青溪镇做了什么，组织上有考核。倒是你，该想想怎么把退伍军人的报表做出来。"
周明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在后面喊："张婧祎是我爸看中的儿媳妇！你敢动她试试！"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陈砚清心里，泛起圈不大不小的涟漪。他回头时，看见张婧祎站在办公楼门口，手里拿着他落在会议室的笔记本，显然把刚才的话全听见了。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挥了挥笔记本，示意他过去拿。
陈砚清接过笔记本时，张婧祎轻声说："别理他。不知天高地厚。"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选谁，我自己说了算。"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陈砚清看着她清亮的眼睛，突然明白周明轩的自私里藏着的愚蠢。
而周明轩的追求，像他桌上那杯没送出去的奶茶，甜得发腻，却透着股不走心的敷衍。
冯敬之在左耳里哼起了小曲："三百年前的凤凰，哪看得上檐下的麻雀？这小子，怕是到现在都没明白，他输的不是背景，是人心。"
陈砚清看着周明轩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神色平静的张婧祎，突然觉得柳溪镇的官场，比青溪镇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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