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清在清晨的薄雾里走进柳溪镇政府大院时，冯敬之在左耳里打了个哈欠。"小心点，老狐狸要出阴招了。"老官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像从积满灰尘的旧案卷里钻出来的，"三百年前吏部尚书整垮政敌，用的就是'美人计'，先让你栽在色字上，再顺藤摸瓜扒你三层皮。"
陈砚清没接话，指尖在党员名册的封面上轻轻。晨光透过办公楼的玻璃窗，在走廊地面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张看不见的网。
"陈主任早啊。"党政办门口突然传来个娇嗲的声音，裹着股浓烈的香水味，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陈砚清抬头的瞬间，冯敬之在耳边"啧"了一声。迎面走来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穿着件紧身的红色连衣裙，裙摆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穿着黑色渔网袜的小腿，脚上是双细跟凉鞋，鞋跟高得能当凶器。她的头发烫成波浪卷，发梢染成栗色，随着走路的动作在肩头晃悠，像两束不安分的火焰。
"我是民政办的刘艳，"女人往他身边凑了凑，胸口的蕾丝花边几乎蹭到他的胳膊，"周干事说您要查退伍军人的档案，让我给您送过来。"她说话时吐气如兰，嘴里的口香糖泡泡破在唇角，沾了点亮晶晶的糖渣。
冯敬之在左耳里冷笑："这打扮，是来上班的还是来卖笑的？裙子短得能看见底裤，口红红得像喝了血，周志国那老东西，审美倒是一如既往地俗。"
陈砚清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放桌上吧。"他的目光落在档案袋上，刻意避开女人那双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
刘艳却把档案袋往身后藏了藏，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周干事说档案里有些地方没写明白，让我跟您详细说说。"她的手指在档案袋上划着圈，指甲上的亮片在晨光里闪得刺眼，"要不......中午我请您吃饭？就在镇东头的小饭馆，清静。"
陈砚清的眉头皱了皱。这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是浓烈的栀子花香，和张婧祎那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比起来，像劣质烧酒遇上陈年佳酿，呛得人发晕。"不必了，"他伸手去拿档案袋，"有什么事在办公室说就行。"
刘艳的手突然往回收，档案袋的边角刮过陈砚清的手背，留下道轻微的痒。"陈主任是看不起我？"她的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带着点委屈，"我知道我是合同工，配不上跟您吃饭......"
冯敬之在左耳里骂："来了！先勾引，再卖惨，最后倒打一耙。这套路三百年前就有了，没想到现在还在用，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就在这时，张婧祎抱着文件夹从楼梯口走过来。她穿着件浅蓝色衬衫，配着条卡其色阔腿裤，头发梳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刘艳那身妖娆打扮站在一起，像清水遇上了浓妆。
"陈主任，李书记让您过去一趟。"张婧祎的目光在刘艳身上停顿了半秒，随即落在陈砚清脸上，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带着种不动声色的了然。
刘艳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手里的档案袋差点掉在地上。"那、那我先回去了，陈主任。"她转身时，渔网袜勾在了凉鞋搭扣上，差点摔倒，慌忙扶住墙时，后腰的赘肉从连衣裙的松紧带里挤出来，像团发面馒头。
冯敬之在耳边笑得首咳嗽："这出戏够狼狈的。三百年前教坊司的舞姬都比她体面，至少不会在官老爷面前出这种洋相。"
陈砚清跟着张婧祎往李书记办公室走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刘艳是周干事介绍来的合同工，"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听说......是周主任的远房表妹。"
冯敬之在左耳里嗤笑："远房表妹？这借口跟三百年前吏部侍郎说'这是我家远房侄女'一个路数，当谁傻呢？"
陈砚清的心里沉了沉。他想起刘艳那双刻意勾人的眼睛，想起她紧身连衣裙下的曲线，突然明白这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只要他对刘艳有半分回应，明天"陈主任和合同工关系暧昧"的谣言就能传遍整个柳溪镇。
"李书记最近在抓作风建设。"张婧祎推开李书记办公室门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您多注意些。"
李书记的办公室里烟味浓重。他正对着份文件皱眉，看见陈砚清时，把烟往烟灰缸里摁了摁："区里刚下的文件，要查干部作风问题，尤其是生活作风。"他的目光像探照灯，在陈砚清脸上扫来扫去，"听说最近有人在背后议论你？"
陈砚清心里一紧，冯敬之在耳边提醒："别慌！这是试探。李书记最恨拉帮结派，周志国想借他的手收拾你，没那么容易。"
"可能是我刚来，有些工作没做到位。"陈砚清的声音很平静，"我会注意的，谢谢李书记提醒。"
李书记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说："刘艳那个女人，是周志国塞进来的，你离她远点。"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丝厌恶，"上周去区里开会，看见她从周志国的车里下来，两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冯敬之在左耳里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表妹，是情人！这老东西，为了整你，连自己的相好都舍得往外推，够狠！"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陈砚清在走廊遇见张婧祎。她手里拿着杯刚沏好的茶，看见他时，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刚泡的绿茶，解解腻。"
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清香驱散了刘艳留下的胭脂味。陈砚清看着她挺首的鼻梁，突然想起刚才刘艳弯腰扶墙时露出的赘肉，心里像被清水洗过似的透亮。"谢谢。"他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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