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嘛。"周志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劲大得像在故意捏他，"年轻人，要谦虚，多向老同志学习，尤其是向明轩这种......"
话没说完，镇长的司机老王从楼梯口走过来，手里拎着个暖水瓶，看见周志国时，脚步顿了顿，眼里飞快地闪过丝恨，又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贴着墙根往水房走。
周志国没注意老王的脸色，还在滔滔不绝："......明轩在乡镇待了五年，经验比你丰富，你多跟他请教，错不了。"
冯敬之在耳边嗤笑："脸皮够厚的。他儿子那点能耐，给你提鞋都不配，还好意思说'经验丰富'？三百年前的昏官夸儿子'熟读诗书'，结果儿子连《三字经》都背不全，跟他一个德性。"
张婧祎突然说："周书记，李书记在办公室等您呢，说要汇报综治维稳工作。"
周志国这才想起正事，理了理西装下摆："行，我这就过去。"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指着陈砚清的电脑，"那破电脑，赶紧换了，别让人说柳溪镇亏待人才。"
这话听着像关心，实则是在提醒所有人：陈砚清用的是破电脑，跟我这政法委副书记没法比。
周明轩跟在父亲身后，路过陈砚清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低声骂："等着瞧！"
陈砚清没理他，弯腰捡完最后一张报表，指尖捏着纸页的边角，指节微微泛白。张婧祎站在旁边，看着他手里的报表，突然说："打印机我让后勤今天就换，新的。"
"谢谢。"陈砚清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理解，像两汪清澈的泉水，映得他心里亮堂了些。
冯敬之在耳边哼："这老东西的算盘打得真响。明着是给儿子站台，实则是想在柳溪镇立威，顺便试探李书记和张婧祎的态度。可惜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显得他小家子气。"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后，陈砚清把报表重新整理好，冯敬之在耳边喋喋不休："他这副书记当不长。三百年前有个侍郎，刚升官就去地方摆谱，结果被御史参了本，说他'恃宠而骄，藐视地方'，最后贬去看粮仓了。"
陈砚清没接话，打开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个窗口，是张婧祎发来的消息："别往心里去，他越这样，越说明心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两个字："没事。"
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飘在窗台上，像封没写完的信。陈砚清知道，周志国的羞辱只是开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后面两把，怕是会烧得更旺。但他握着鼠标的手很稳，就像握着自己的初心——不管谁来当这个副书记，不管谁想给谁难堪，他要做的，始终是把手里的事做好，把百姓的事办实。
冯敬之在左耳里打了个哈欠："这就对了。任他狂风浪，我自坐钓台。三百年前的能臣，哪个不是在唾沫星子里泡出来的？越泡越硬，才是真骨头。"
而此刻的李书记办公室，周志国正坐在沙发上，端着李书记递来的茶杯，眼睛却瞟着墙上的锦旗——那是东河村村民送的，上面写着"为民办事，尽职尽责"。
"李书记啊，"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柳溪镇的综治工作，总体不错，但细节上还得加强。比如那个陈砚清，年轻气盛，得好好敲打敲打，不然容易出问题......"
李书记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小陈工作很扎实，贫困户都夸他细心。年轻人嘛，难免有棱角，磨磨就好了。"
周志国的脸色僵了僵，没再说下去。他知道李书记护着陈砚清，再提就是自讨没趣。但他心里的算盘却打得更响了——这陈砚清，不光有李书记护着，还有张婧祎帮着，不把他踩下去，自己儿子的路，怕是不好走。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慢慢收紧。而网里的人，有的在算计，有的在坚守，有的在观望，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这张网会扑向谁。
冯敬之在左耳里哼："好戏还在后头。这老东西刚升官，气焰正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着吧，他的第二把火，很快就来了。"
陈砚清整理完报表，抬头望向窗外，柳溪镇的街道在阳光下安静地铺开，像条长长的路。他知道，这条路不会好走，有陷阱，有算计，有明枪暗箭，但只要一步一步踩扎实了，就不怕走不到头。
他拿起桌上的党员名册，指尖划过那些名字，心里突然生出股劲——周志国越是想羞辱他，他就越要把工作做好，用实绩打他的脸。这或许不是最聪明的办法，却是最踏实的办法，就像冯敬之偶尔会说的："三百年前的官路，从来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是靠脚走出来的，一步一个脚印，谁也抹不掉。"
秋老虎来得凶，日头把柏油路晒得发软，镇长的桑塔纳停在树荫下，引擎盖烫得能煎鸡蛋。老王蹲在车旁擦轮胎，抹布蘸着水往轮毂上擦，水花溅在黝黑的胳膊上，瞬间被热气蒸成白雾。
“王师傅，镇长让去区里接个人。”党政办的小年轻跑过来喊，手里捏着张纸条，“说是新分的选调生，姓刘。”
老王的抹布顿了顿，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汗珠，像没擦干净的泥。“知道了。”他的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目光却越过小年轻的肩膀，落在民政办门口——刘艳正倚着门框嗑瓜子，粉色吊带衫的肩带滑到胳膊肘，露出的锁骨上还留着块暧昧的红印。
冯敬之在陈砚清左耳里“啧”了一声：“这眼神，跟三百年前被夺了田地的佃户似的，藏着刀呢。”
陈砚清抱着档案盒从办公楼出来，正好撞见老王发动汽车。桑塔纳的引擎“突突”响了两声，排气管喷出股黑烟，像头憋着气的老牛。他想起昨天周志国在办公室的嚣张，又看了眼老王紧绷的侧脸，心里莫名沉了沉。
“小心点。”冯敬之的声音难得正经，“这司机心里的火，快烧到油箱了。周明轩睡了他的相好，这仇结得比三百年前的杀父之仇还深。”
桑塔纳刚驶出镇政府大院，就被周明轩的白色思域别了一下。周明轩探出头，嘴里叼着烟，冲老王笑：“老王，开慢点，别把我爸新派来的人颠着了。”他的目光扫过副驾驶座，突然吹了声口哨，“哟，是空的？正好，捎我一段，去趟县城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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