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起英气得浑身发抖，却没敢再发作，噔噔噔地走了，碎花裙的裙摆随着脚步晃悠，像只落荒而逃的花母鸡。
李娜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对着刚下班的丈夫说：“看，我说什么来着？自作自受！”
丈夫拍了拍她的肩：“少说两句，小心祸从口出。”
“我怕什么？” 李娜挺首腰板，“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某些人，满肚子男盗女娼！”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笔首的脊梁。
陈砚清送张婧祎回家时，夜色己经笼罩了柳溪镇。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偶尔碰一下胳膊，都会引来一阵心跳加速。
“明天周明轩要是来上班，估计又得作妖。” 张婧祎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点担忧。
“让他作。” 陈砚清的声音很平静，“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他握紧她的手，“有我在，别怕。”
张婧祎抬起头，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她知道，前面的路可能还有很多波折，但只要身边有他，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冯敬之在左耳里打了个哈欠：“年轻人的恋爱，就是甜得发腻。三百年前的话本里，也没这么肉麻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周明轩和刘起英那两只蚂蚱，怕是要蹦跶得更欢了，你们俩得小心点。”
陈砚清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张婧祎的手。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紧紧依偎的藤蔓，在夜色里悄悄生长。
陈砚清刚在扶贫项目验收表上签下名字，冯敬之突然在左耳里“啪”地打了个响指，惊得他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
“小子，留神周明轩那厮。”老官僚的声音带着点少见的郑重，不像往常那样拖泥带水，“他爹周志国昨晚在区委招待所请了三个人吃饭——组织部的王部长、纪委的老郑，还有财政局的孙副局长。这桌饭，是冲你来的。”
陈砚清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指尖在“东河村”三个字上轻轻敲了敲。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周明轩空荡荡的办公桌上，那家伙还在卫生院赖着，却没耽误背后搞小动作。
“他们想干什么？”陈砚清不动声色地翻着文件，眼角的余光瞥见张婧祎抱着报表经过，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还能干嘛？”冯敬之的声音里透着股洞悉世事的冷，“周志国想把你调去区里的档案局当副局长——美其名曰‘重点培养’，实则是把你踢出柳溪镇的权力中心。这手叫‘调虎离山’，三百年前吏部整肃地方官，常用这招，明升暗降，让你有力使不出。”
陈砚清的笔尖悬在半空。档案局是出了名的闲职，进去了就等于被架起来，别说推进扶贫项目，连东河村那条灌溉渠都未必能保住。周志国这步棋够阴，借着“培养年轻干部”的由头，堵得人说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应对？”他对着空气无声地问，指尖在验收表的折痕上反复。以往冯敬之总爱事后点评，今天难得提前示警，倒让他生出几分期待。
“简单。”冯敬之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下周区委要搞‘基层干部实绩展’，你把东河村的扶贫档案整理出来，特别是那组对比照片——去年的土坯房和今年的新民居，旁边再附上村民签字的增收清单。记住，得让参观的人一眼看出，这不是纸上功夫。”
陈砚清的眼睛亮了亮。他想起上个月特意让张婧祎拍的照片，老太太抱着新缝的棉被笑得豁开嘴，年轻人在新建的大棚里摘草莓，每一张都带着烟火气。
“光有实绩不够。”冯敬之接着说，“得找个由头让这些东西‘恰好’被王部长看见。最好是让村民自己送去——就说‘想让领导看看我们的好日子’，老百姓的话比你说一万句都管用。三百年前的巡抚巡查，最信的就是田间地头的实话。”
“村民去区委？”陈砚清有点犹豫，“会不会太刻意？”
“让王秀莲带队去。”冯敬之的声音突然压低，像在耳边划火柴，“她男人赵刚不是会开货车？让村民坐货车去，车斗里堆满东河村的新产小米、核桃，说是‘给领导尝尝鲜’。既合情理，又能把实绩摆在明面上，还显得你们干群关系铁——一举三得。”
陈砚清在心里把这主意过了一遍，确实滴水不漏。王秀莲做事泼辣又细心，由她带队最合适；赵刚的货车空间大，装得下农产品也坐得下村民；最重要的是，用“送特产”做幌子，谁也挑不出错处。
“还有周明轩那边。”冯敬之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他肯定会借着政研室的名义，在实绩展上塞些自己的‘成果’——多半是抄来的发展规划。你让小林悄悄把他去年写的综治工作总结找出来，特别是那几处被你圈出来的错字和数据错误，到时候‘不小心’掉在王部长面前……”
陈砚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周明轩最忌讳别人提他业务能力差，要是被组织部的人看见那些错漏百出的旧文件，“重点培养”的印象怕是要打折扣。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冯敬之哼了声，“三百年前的讼师打官司，就爱翻对方的旧账，让他自己打自己的脸。”
正琢磨着，党政办突然炸开锅。周明轩不知什么时候从卫生院回来了，半边脸还缠着纱布，另半边脸涨得通红，正把一摞文件往小林怀里砸：“让你查东河村的账！查了三天查出个屁！陈砚清肯定在里面搞了小动作，你给我重新查！”
小林抱着文件缩在墙角，鼻尖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周主任，账目都没问题，扶贫款每笔都用在……”
“没问题？”周明轩突然拔高声音，纱布下的眼睛恶狠狠地剜向陈砚清的办公室，“我看是你收了好处！”
陈砚清推开办公室门时，正撞见周明轩要去抢小林手里的账本。他走过去，伸手按住账本边缘，指腹在“大棚建设支出”那页停了停：“周主任这是刚出院就急着工作？还是急着找别人的茬？”
周明轩被他按得手劲一松，账本“啪”地掉在地上。他后退半步，捂着还没消肿的脸：“陈砚清你少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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