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赵老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着褂子开门,见老张举着手机站在院里,屏幕上是晓梅发来的视频——台湾的桂花醋坛在转运时磕了个小缝,封泥裂了道细纹,阿玉的儿媳正对着坛口抹眼泪:“早不磕晚不磕,偏在要过海时裂……”
“裂了就裂了,怕啥?”赵老西夺过手机喊,“当年阿玉和秀娥摔碎过醋坛子,把碎瓷片捡起来拼着装醋,照样香!让她们把裂的地方用桂花泥补,咱这边开坛时,也往通航醋坛里撒把桂花泥——两边的泥粘在一块儿,比原封不动还结实!”
挂了电话,老张突然蹲在地上摸坛场的青砖:“我总觉得心里发慌,刚去看那口井,水面首打旋。”他抬头时眼里有红血丝,“种子包我又数了一遍,就怕漏了哪个,朵朵她奶奶说,种子要是少了一颗,根就长不齐。”
赵老西没说话,转身去作坊里翻出个陶瓮,往里面舀了半瓮通航醋的原浆。“这是头道浆,最有劲儿。”他把瓮盖盖严,“等会儿让台办的车捎去码头,让台湾的醋坛泡在里面运过来,就像给它穿了件救生衣。”
天亮时,坛场突然来了个陌生男人,背着个旧帆布包,说是从高雄来的,叫林守业,是阿玉的孙子。“我妈不让我来,说怕给开坛添乱。”他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油纸,“这是太奶奶当年没用完的紫苏籽,她说要是有一天能回坛场,就把籽撒在老窑边。”
他说话时声音发紧,指节捏得发白。林秀娥瞅着他眼熟,突然想起阿玉日记里写过,小儿子小时候摔断过眉骨,留了个浅疤。“你眉骨这儿……”她伸手要碰,又猛地缩回来。林守业下意识摸了摸眉骨,眼圈一下就红了:“太奶奶说,这疤是记号,坛场的人见了会认。”
上午十点,码头那边传来消息,载着台湾醋坛的船遇上了小风浪,要晚两小时到。小念玉听见了,抱着布娃娃蹲在井边发呆,朵朵拿了块桂花糕递她:“我奶奶说,风浪是在给醋坛洗尘呢,就像咱们过年要掸灰。”
“可太奶奶说,她当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风浪。”小念玉把娃娃抱得更紧,“她说船开的时候,看见和合坛的烟囱在冒烟,以为是在送她,后来才知道,是秀娥奶奶在烧紫苏叶——说烟能跟着船走,让她别忘了路。”
正说着,周明远喘着气跑进来,手里举着个保温桶:“台湾李老先生特意让人送来的!说这是高雄的井水,煮了阿里山的茶,让咱们先尝尝‘提前到的家乡味’。”他拧开桶盖,茶香混着水汽飘出来,林秀娥抿了一口,突然笑了:“跟咱坛场的井水一个性子,看着淡,咽下去有回甘。”
午后一点,太阳刚过头顶,坛场的老窑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老醋匠摸了摸窑壁,突然喊:“窑醒了!”众人围过去,见窑缝里冒出点白汽,带着股淡淡的醋香。“这是老窑在等新客呢。”老醋匠往窑里撒了把松针,“松针香能飘十里,让船早点闻着味儿。”
两点半,台办的车终于在远处扬起尘土。赵老西刚要去搬鞭炮,就见林守业蹲在地上,把铁皮盒里的紫苏籽往老窑边撒。“太奶奶说,籽要顺着窑基撒,根才会往两岸长。”他撒得很慢,每撒一把就念一句,“这边一把,那边一把……”
车刚停稳,小念玉就冲了过去。车门打开,阿玉的儿媳抱着个裹着红绸的醋坛下来,坛身果然补着层金黄的桂花泥。“路上没漏!”她把坛递给林秀娥,两人的手刚碰到一起,红绸就被风吹掉了——补泥的地方,竟长出了一小截绿芽,是桂花籽发的。
“是阿玉在催开坛呢!”林秀娥抹了把脸,转身喊孩子们,“来,该你们了!”
朵朵和小念玉手拉手走到通航醋坛前,桃木耳上的红绳正好缠在两人手腕上。陈磊的镜头里,两个孩子的影子投在坛身上,和1952年老醋坛的影子叠在了一起。林守业突然掏出手机,点开段录音——是阿玉生前唱的窑歌,“紫苏青,桂花黄,一坛醋,两岸香……”
歌声里,孩子们掀开了木盖。坛口冒出的白汽裹着香,先飘向老窑,又绕着新醋坛转了圈,最后往东边的海峡飘去。赵老西点燃鞭炮,响声里,林秀娥舀了勺1952年的老醋,林守业舀了勺台湾的桂花醋,两人同时倒进通航醋坛里。
“你看!”老张突然指着坛里,众人凑过去,只见两滴醋在坛底慢慢融开,画出的纹路像条河,河上漂着片紫苏叶,叶边沾着点桂花。
陈磊把镜头对准天空,那群带过桂花的鸽子又飞回来了,这次翅膀上沾着坛场的醋香。他对着镜头说:“潮平了,坛开了。你闻,这香味不用等船,己经过海了。”
林守业蹲在老窑边,看着刚撒下的紫苏籽,突然发现土里冒出个小芽。林秀娥走过来,跟他并排蹲下:“阿玉当年说,芽儿不管从哪边冒,根总会往一起扎。”他没说话,伸手把旁边的土往芽边拢了拢,就像小时候,阿玉给他拢被角那样。
远处的海面上,风浪己经停了,阳光铺在水面上,像条发亮的路。赵老西说,这是醋香铺的路,以后两岸的醋坛、种子、孩子,都能顺着这条路走了。
作者“加菲是兔不是猫”推荐阅读《60年代:带着空间闯农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SP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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