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呛人油烟
那一小簇橙黄色的火苗，是苏云浅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冰与火的折磨后，所能抓住的，唯一的温暖。
它跳动着，像一颗小小的、却无比顽强的心脏。
只要有它，她就能烤干身上这身冰冷的湿衣服。
只要有它，她就能熬过这个注定难熬的寒夜。
只要有它，她就还能活下去。
苏云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拿起旁边那个破了洞的、用来扇风的蒲扇，小心翼翼地，对着那簇火苗，轻轻地，扇了一下。
她要让这火，烧得再旺一些。
可就在她的蒲扇，扇出第一股风的时候。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灶膛里，那簇原本还在欢快跳动的火苗，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
它猛地一晃，非但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烧得更旺，反而，像是受了惊一样，朝着灶膛外，倒窜了出来！
紧接着。
一股极其浓厚的、混杂着草木灰和未燃尽的木头颗粒的、又黑又呛人的浓烟，完全无视了灶台上方那个形同虚设的烟囱，
像一条积蓄己久的、黑色的毒龙，从那个小小的灶膛口，猛地，咆哮而出！
“咳！咳咳！”
苏云浅离得最近，躲闪不及。
那股浓烟，劈头盖脸地，就糊了她一脸。
辛辣的、刺鼻的味道，瞬间灌满了她的鼻子，她的喉咙，她的肺。
她的眼睛，被熏得像被撒了一把辣椒面，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流不止。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咳咳咳……”
她被呛得跪倒在地，拼命地咳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喉咙里咳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浅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从她“死而复生”开始，她所遭遇的一切，从淬毒的银钗，到带刺的坐垫，从致命的鼠药，到今天这一整套“烈日暴雨”的酷刑，
哪一件，不是王氏和苏云华，为她精心设计的、环环相扣的陷阱？
她们算准了，自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能找到干柴，点燃火种。
她们也早就，在这最后的一步，为她准备好了一个，能让她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窒息而死的，完美的杀局！
是灶台！
灶台一定被人动了手脚！
要么，是烟囱被人从外面堵死了。
要么，就是这灶台内部的结构，被人给破坏了！
小小的破屋子，门窗紧闭。
浓烟，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灶膛里，滚滚而出。
不过短短十几息的功夫，整个房间，就己经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窒息感，像一张正在不断收紧的、湿漉漉的渔网，将苏云浅死死地罩住。
她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发晕。
她的西肢，开始发软。
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想办法，冲出去，或者，解决这浓烟。
否则，要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就会因为缺氧，而彻底昏死在这里。
到时候，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可她能怎么办？
眼睛，被熏得根本睁不开。
喉咙，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像一只被关在密闭罐子里的、可怜的虫子，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空气被耗尽，等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她的意识，快要被这浓烟和绝望，彻底吞噬的瞬间。
在府里一间专门用来存放香料的库房里。
一个管事妈妈，为了驱赶夏日的蚊虫，点燃了一盘气味极其浓重的、劣质的除虫熏香。
一只不小心从窗户缝隙里飞进去的小蜜蜂，被这股对它来说，如同天敌般可怕的浓烟，瞬间包裹了。
它拼命地，扇动着翅膀，想要逃离。
可它那引以为傲的、能精准地感知到最细微气流变化的触角，在这一片混乱的、充满了人造香精的浓烟里，彻底失去了作用。
它迷失了方向。
最终，在一阵徒劳的挣扎之后，翅膀一软，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窒息而死。
在它那对空气流动，极其敏感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一股极其精妙的、关于气流、风向和压力变化的“辨风”能力，
像一阵看不见的、清新的气流，瞬间穿透了层层的墙壁，精准地，注入了苏云浅的感知之中。
一瞬间。
苏云浅那被浓烟彻底搞得混乱不堪的感官世界，被一种全新的、清晰的“地图”，所取代。
她，能“感觉”到风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每一丝，每一缕，空气的流动。
她能感觉到，从灶膛里涌出的浓烟，是如何霸道地，占据了房间的上层空间，形成了一个高压区。
她能感觉到，地面附近的空气，是如何被挤压，变得稀薄，形成了一个低压区。
她甚至能感觉到，因为门窗紧闭，整个房间的内部，和外部，正在形成一个巨大的压力差。
而就在这片混乱的、致命的、不流动的气场之中。
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在房间最不起眼的、那个堆放着杂物的、最阴暗的角落里。
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细小，却又真实存在的，正在和外界进行着交换的……“气流”。
那里，有一个通风口！
一个，能救她命的，出口！
苏云浅那因为缺氧而快要停止运转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不再犹豫。
她匍匐在地上，像一只壁虎，尽量地，让自己的身体，贴近那片空气还算稍微流通的、低压的地面。
她用袖子，捂住口鼻，靠着那股来自蜜蜂的、精准无比的“辨风”本能，朝着那个“气流”传来的方向，爬了过去。
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片漆黑。
可她的身体，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救命的气流，离她，越来越近。
就是这里！
她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粗糙的墙壁。
那股气流，就是从墙角的最低端，传出来的。
她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着。
很快，她就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头。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块砖头，从墙壁上，抠了下来。
砖头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不过拳头大小的洞。
这个洞，应该是以前，某个耗子，为了进出方便，而打通的。后来，又被人用砖头，草草地，给堵上了。
在砖头被抠开的瞬间。
一股清新的、带着雨后泥土芬芳的、冰冷的空气，从那个小小的洞口，猛地，涌了进来！
紧接着，整个房间的气流，都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开始，疯狂地，朝着那个洞口，涌了过去。
屋子里那呛人的浓烟，被这股新生的气流带动，像一条被斩断了脑袋的黑龙，乖乖地，顺着那个小洞，被吸了出去。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整个房间的浓烟，就散去了大半。
苏云浅跪在那个洞口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来之不易的、新鲜的空气。
她，又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敌人那滔天的恨意，在她胸中，反复交织。
她看着那个还在冒着青烟的、被人动了手脚的灶台，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讥讽和意外的声音，从她那没有关严的门口，传了过来。
“哟，还没被熏死呢？三小姐的命，可真是比蟑螂，还要硬啊。”
是刘嬷嬷。
她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门口，脸上，那副毫不掩饰的、恶毒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这个灶台，果然，是她派人，动的手脚。
苏云浅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刘嬷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刘嬷嬷被她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她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管事，依旧有恃无恐。
她冷笑一声，用一种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既然你这么有能耐，连火都生起来了，那就别闲着了。”
“夫人今天，受了些惊吓，正在气头上。她现在，想喝一碗，你亲手，为她熬的，莲子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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