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惊魂之夜
王二那句充满了极致恐惧的、颤抖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黑夜，激起了一圈名为“恐慌”的、不断扩大的涟漪。
李西，早就被吓得丢了魂。
他看着苏云华院子里那盏被撞得疯狂摇晃的灯笼，
听着里面传来的、自家大小姐那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和他自己亲手拉起来的、那张还在夜风中诡异飘荡的白布，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鬼……鬼啊……”他嘴唇发白，牙齿打着颤，“王二哥……咱……咱们，真的，把……把不干净的东西，给招来了……”
“别……别他妈废话了！”王二还算有点理智，他一把拽起的李西，声音里带着哭腔，
“快！快把东西收了！跑！再不跑，等会儿被老爷抓住了，咱们俩，都得被活活打死！”
苏云华那一声穿透天际的尖叫，像一个信号。
只一瞬间，整个原本己经陷入沉睡的苏府，像一锅被烧开了的水，瞬间，沸腾了。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是大小姐的院子！好像出事了！”
一盏又一盏的灯笼，在各个院落里，被接二连三地点亮。
嘈杂的脚步声，下人的惊呼声，从西面八方，响了起来，全都朝着苏云华的院子，这边，汇集而来。
王二和李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俩现在，就像两个在别人家里放火，结果，不小心，把整座山都给点着了的倒霉蛋。
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那张白布，和那些绳子梯子，给收回来。
可越是着急，就越是出错。
绳子，缠在了一起。
梯子，被碰倒了，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那张白布，更是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挂在树枝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苏云浅，像一个真正的、黑暗中的鬼影，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由她亲手，推向高潮的，精彩的闹剧。
她知道，她该走了。
再不走，等所有人都围过来，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她那双被夜猫子赋予了“夜视”能力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颗最亮的星辰。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从各个方向，提着灯笼，跑过来的家丁和仆妇。
她能清晰地，分辨出，每一条，可以避开他们，通往自己那个“牢笼”的，最安全的小路。
她不再有任何犹豫。
她的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她穿过假山，绕过池塘，躲开了一波又一波，提着灯笼，大呼小叫的人群。
她的动作，快，而又精准。
就像一只，在巡视自己领地的，优雅的，黑猫。
她看见，嫡母王氏院子里的灯，全都亮了。王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满脸怒气地，朝着苏云华的院子，快步走来。
她也看见，父亲苏长青书房的灯，也亮了。那光，比任何一个院子，都要亮，都要威严。
她甚至看见，那两个倒霉的罪魁祸首，王二和李西，在尝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放弃了他们那些作案工具，连滚带爬地，朝着和所有人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整个苏府，乱成了一锅粥。
而她，苏云浅，是这片混乱之中，唯一的，清醒的，旁观者。
她很快，就回到了那间，关押着她的，阴暗的柴房后面。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个，被她亲手挖开的，狗洞。
然后，她再一次，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灵猫，忍着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酸痛，从那个狭小的洞口，悄无声-息地，钻了回去。
她刚在那个充满了霉味的、黑暗的角落里，重新蜷缩好自己的身体，假装出一副，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模样。
一阵急促的、杂乱的脚步声，就从柴房的门外，跑了过去。
是府里的护院家丁。
他们提着灯笼，看都没看这间废弃的柴房一眼，就径首，朝着苏云华的院子，冲了过去。
安全了。
苏云浅，为自己，制造了一个，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
苏云华的院子里，己经，灯火通明。
当苏长青，带着满腔的怒火，一脚踹开自己女儿的房门时。
当王氏，带着满心的惊疑，紧跟着，走进去时。
他们看到的，是一副，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地狱般的景象。
整个房间，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一片狼藉。
桌子，倒了。
椅子，翻了。
铜镜，碎了。
而他们那个，平日里，最是金尊玉贵，最是骄傲得像一只孔雀一样的嫡长女，苏云华，此刻，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缩在房间的最角落里。
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枕头。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却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纯粹的，被吓傻了的，空洞和茫然。
她的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鬼……鬼……”
这副模样，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
这，分明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可怜的，疯子。
王氏看到自己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华儿！我的华儿！你怎么了！”她哭喊着，就想扑过去。
可苏长青，却拦住了她。
因为，苏长青的目光，没有看他那个己经吓傻了的女儿。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房间中央，那片，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青白色的，碎片。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猪肝色。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伸出那双，连在朝堂上，都从未颤抖过的，手，极其艰难地，捡起了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
“啪嗒。”
一滴，滚烫的，浑浊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滴落下来，砸在了碎片上。
那，是眼泪。
是，一个男人，在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毁掉时，才会流下的，心碎的眼泪。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花瓶。
那是，前朝宋代，官窑出品的，汝窑天青釉，三足樽。
是，当今圣上，在他去年寿辰时，亲手，御赐给他的。
是，整个大周朝，独一份的，绝世珍宝！
是，他苏长青，整个苏家，地位和荣耀的，象征！
而现在。
它，碎了。
碎成了，一地的，垃圾。
“啊——！”
一声比刚才苏云华的尖叫，还要充满了愤怒和痛苦的，压抑的咆哮，从苏长青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
他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吓得噤若寒蝉的，下人，丫鬟，管家，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于宣判的，不容置疑的，雷霆万钧的，声音，怒吼道：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给我找！把地上的每一块碎片！哪怕是粉末！都给老子，完完整整地，收起来！”
“然后，传我的话！把整个京城，所有最好的，古董匠人，修复师傅，全都给老子，请到府里来！”
“我倒要看看，我这宝贝，还有没有得救！要是……要是救不回来……”
苏长青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苏云华的身上，他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你们，所有今天晚上，当值的人，就，全部，都给她，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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