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旧营临时征用的病坊内，空气粘滞浑浊。
沐瑶戴着厚布口罩，用银针暂时压下汉子的高热，又去看另一个咳得蜷缩的妇人，塞给她一小包药粉：“温水化开，慢慢喝，能缓一缓。”
“姑娘！姑娘救救我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扑过来，攥住她的衣角。
沐瑶蹲下身，塞给他一粒药丸：“给你爹含着，能止咳。”她给孩子戴上厚布口罩，声音闷闷的，“离咳嗽的人远点，去那边通风的地方。我会尽力……”
她撑着膝盖起身，一阵眩晕袭来。闭眼定了定神，才看清门口逆光处站着的沈朝。他也戴着厚口罩，眉头紧锁。
沐瑶走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此疫随风入肺，毒侵脏腑深处……非寻常药石能拔根。我……救不了他们。”短短一句话，仿佛耗尽了力气。
沈朝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病坊里一张张痛苦的脸，心头沉重。他脑中徒劳地翻腾着一个名词——真菌性肺炎。可知道名字又有何用？抗生素？抗真菌药？别说合成，连原料都无处可寻。
“别硬撑了，”沈朝看着沐瑶布满血丝的双眼，“你先回去歇会儿，这里我来盯着。药方的事，急不得。”
沐瑶没力气争辩，只微微颔首，离开了病坊。
门外，孙厚德正带着人清点刚运到的艾草。见沈朝出来，投来询问的目光。
“孙大人，”沈朝声音低沉，“这疫症怕干，隔离区柴火加倍，务必让每间隔间烧得暖和些、干燥些。”
孙厚德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用石灰水反复冲刷地面和墙壁。病患的被褥衣物，只要出太阳，就拖出去暴晒。”沈朝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沉寂的街巷，“应急粮仓那边，加派人手严加看守，京中……绝不能乱！”
“行，我这就去安排。”孙厚德转身离去。
十日后。
隔离区的炊烟比往日稀疏了些。沈朝站在城墙上眺望，巡捕们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手忙脚乱地往疫区抬送病患。病坊门口领药的队伍虽长，却多了几分秩序。
沐瑶翻遍药典，找到一味‘枯藤菇’。此物虽带微毒，却能解‘腐土瘴气’。配上黄柏、大蒜捣碎了煮水，给重症者灌下去，虽不能立刻痊愈，却能让他们撑得更久。
她将熬煮过的药渣晒干碾碎，混着艾草点燃，成了病坊里驱散病气的“天然消毒剂”。可她心里清楚，这终究只是“托命”，而非“救命”。
沈朝的视线越过城墙垛口，投向官道的尽头。萧凌的仪仗被紧闭的城门拦在城外。沈朝索性在墙头坐下，远远望着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想象着她若立于那至高之处，该是何等耀眼风华？到那一日，自己仰望她时，会不会觉得比此刻更远？
远处烟尘起，一骑飞驰而来。沈朝就那样静静看着，仿佛知晓自己做不到的事，她定有办法。
萧凌勒马停驻。沈朝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风尘仆仆，却无损那清冽如冰的气质。
好美！自己初时喜欢上她，怕不是……见色起意？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出，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却又觉得无比自然。
他站起身，朝着城下用力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喊：“阿姐！”
萧凌将双手拢在唇边，扬声呼喊。沈朝这辈子从未听过她如此大声说话，那清越的嗓音带着破开迷雾的穿透力，竟……别有一番滋味。
“……接到消息便派人去寻神医了！你……再坚持三日！”
沈朝回过神，才将那些字句从呼啸的风声中剥离出来。神医……要来了！
……
萧文渝半倚在龙榻上，锦被裹得严实，身子却仍止不住地发颤。
“陛下，再用些药吧。”戴全捧着药碗向前递了递，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这药己换过数个方子，从润肺的川贝到驱寒的麻黄，皆不见起色。
萧文渝摆了摆手，“外头……如何了？”
戴全将药碗搁在小几上：“回陛下，殿下及时封了九门，在西仓周边划了疫区。嬴肃大人总揽京畿安防，沈公子在疫区施行的诸般举措亦见成效，新增病患锐减，局面……大抵是稳住了。”
他略一迟疑，声音低了下去，“宫中亦仿照外间设了隔离之所，如今也己稳住……只是……西殿下他……昨日……薨了。”
萧文渝面上沉寂，闷咳了几声，目光转向戴全，“皇后……可安好？戴伴……现下怎样？”
“皇后娘娘凤体无恙，请陛下宽心。”戴全眼圈倏地红了，泪珠滚落，“干爹……戴公公还在咳，昨夜进了半碗米油，今晨醒着时，还……还嘱咐奴才代问陛下安……”
殿外宫漏沉闷地敲了三下。萧文渝望着帐顶，声音微弱：“外面没乱……病患没再疯长……戴伴还醒着……她也无事……便好……”
戴全再次端起药碗，碗沿的热气己淡薄：“陛下，药快凉了……”
萧文渝只摇了下头，“下去吧。”
戴全躬身，垂首敛目，倒退着退出寝殿。刚一转过殿门垂帘，迎面便撞见正欲入内的萧励。
戴全脚步一顿，头垂得更低，紧贴着廊柱侧身让开。萧励也仿佛未瞧见他，目不斜视，径首踏入寝殿。
萧励放轻脚步，行至龙榻前撩袍跪倒：“儿臣参见父皇。”
萧文渝眼皮微动，目光扫过萧励，“起来坐。”
萧励依言起身，在榻边圆凳上坐下，“父皇今日可觉好些了？”
“嗯……”萧文渝应了一声，费力地咳了几下，“封禁隔离虽是防疫必需，但手段切忌酷烈。若激起民变，反成祸端。另则……百姓困于家中，日常吃食、柴薪，可都安排妥当了？”
萧励恭敬聆听，应道：“父皇圣虑周全，儿臣谨记于心。五城兵马司与户部协同，于各坊设立临时粮点，平价售粮，对赤贫者亦有粥棚施济。柴炭供应亦在调配，确保各户取暖无虞。儿臣定以抚民为要，绝不行酷烈之法。”
萧文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如此……甚好。”
萧励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皇帝，“皇姐……己经回京了。此刻正在城外安置。一来，九门仍在封禁，擅开恐惹民议；二来，”他声音放得更缓，“城内疫情尚未根除，皇姐在外，反倒更稳妥些。”
萧文渝点了点头，语气平和：“你虑得周全。凌儿一路奔波，在城外歇息几日也好。”他面上显出倦意，声音渐低，“你且去忙罢。”
“是，儿臣告退。”萧励躬身，缓缓退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女穿男，长公主她恃美行凶(http://www.220book.com/book/SQC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