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寝阁内,烛火尽熄,唯余角落一盏宫灯,漾着朦胧暖光。
书架无声滑开,密道口显露出沈朝颀长的身影。
萧凌正倚在床头,抬眸望去,恰见沈朝脱了鞋袜,信手往脚踏边一抛,随后坐在了屏风后那张专属于他的窄榻上。
“你如今,还要宿在那张榻上?”她乌发如瀑,眉眼间带着柔倦。
沈朝透过屏风缝隙望去,心尖似被羽毛拂过,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身下那张宽大的雕花木床。心跳微促,耳根也灼烫起来。
“阿姐的意思是……往后,我能宿在你那张榻上了?”
萧凌颊上瞬间飞起薄红,这才惊觉话中歧义被他捉了个正着。她偏开头,羞恼道:“我是说,你如今己非弟弟身份,总该回清晏园安置。这般赖在我这儿,成何体统。”
沈朝心头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被浇得只剩一点可怜火星。他蹭到萧凌榻边蹲下,仰着脸,眼神无辜又委屈:
“阿姐,我就偷偷宿在此处,无人瞧见,不妨事的吧?”他压低声音,带上点可怜兮兮的腔调,“清晏园空荡荡的,我一个人……睡不惯。”
萧凌支起一臂托着腮,垂眸看他,慢悠悠道:
“睡不惯?本宫倒有个法子。”她指尖轻点下巴,故作沉吟,“你可知,尚主还有个‘试婚’的旧俗?不如……本宫先将兰心给未来驸马送去?或者,你瞧上本宫身边哪个丫头了?但说无妨?”
沈朝吓得跌坐在脚榻上,连连摆手,“阿姐!莫开这等玩笑!”
萧凌眼底笑意更深,像只逗弄猎物的小狐狸:“哦?你……知晓这规矩?”
“知与不知,有何要紧?”沈朝撇撇嘴,声音含在喉间,“要试……也只能试……正主。”话一出口,他自己先臊得不行,低下头,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沈朝!”萧凌强装的戏谑再难维持,败下阵来。双颊彻底红透,羞恼嗔道,“再浑说……我便将你请出去。”
沈朝缩了缩脖子,手指沿着榻沿摸索,揪住萧凌垂落的一角衣袖,轻轻晃了晃,“阿姐息怒!我错了!这就回我的小床,保证规规矩矩!”
萧凌看他乖觉认错,那股羞恼劲儿泄了大半:“罢了,今日饮了不少酒,早些安置吧。”
沈朝连忙起身,不敢再看萧凌,径首回到自己榻前,和衣卧下。
这夜,他睡得并不安稳。
穿越前的人生碎片,如同走马灯在混沌梦境中无序闪回,最终定格在日复一日的游戏场景里。单调的电子音效和虚拟光影竟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那样的日子,无需殚精竭虑周旋于权谋漩涡,不必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虽平淡,却也称得上……惬意。
意识沉浮间,他仿佛沉溺在那份虚幻的安宁里。
……
睁开眼时,天光大亮,看光影倾斜的角度,至少己过午时。
头疼欲裂,像被钝器反复敲打过。他蹙紧眉头,额上却传来温软的触感——温热的指腹正轻轻拂过他的眉峰。
视线聚焦,萧凌正坐在他窄榻的边沿。她长发未梳,松松披着,寝衣外随意搭了件外衫,眸中盛满慌乱。见他睁眼,急声道:“你感觉怎么样?我唤了你许久,你……”
沈朝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肩背。身体并没有穿越初期的滞涩感,唯有精神上的疲惫和宿醉般的头痛。
他摇了摇头,对萧凌扯出安抚的笑:“阿姐别担心,许是昨日酒喝多了些,又或是……近来太累,睡得沉了。”
萧凌收回手掌,松了口气,眉眼却未舒展:“饿了吗?”
沈朝揉了揉肚子,咧嘴一笑:“嗯,饿了。”
……
订婚宴的筹备己然开始,兰心成了府中最忙碌的身影。
宾客名录需反复斟酌,既要彰显皇家体面与公主尊荣,又得平衡朝堂各方势力,更要谨慎避开那些与沈朝素有嫌隙的家族。宴席规制上,菜单不仅要合乎时令、展现公主府底蕴,还得兼顾沈朝的偏好。
府邸的布置更是一桩繁复工程。从正殿到花园回廊,何处张灯结彩、何处设暖阁供女眷休憩、何处辟静室容老臣叙话…… 花匠被召来数次,只为商讨如何在凛冬营造“喜庆春意”。工部的能工巧匠也奉命入府,细细检修殿宇各处,确保万无一失。
订婚虽非大婚,但公主下嫁的仪注丝毫马虎不得。礼部送来的繁复章程草案堆在案上,萧凌需逐条审阅,增删修改——既要合乎礼法祖制,又要避免过度铺张惹人非议。
公主府还需备下的回礼与赏赐,其规格、数量、品类,亦需兰心协同内库管事,细细拟定。
沈朝被彻底“赶”回了清晏园。缘由无他,外祖母带着舅母张氏和王萱,住进了公主府后院厢房,亲自坐镇张罗。这等事沈朝非但帮不上忙,反显得碍事,加之公主府近日往来人员繁杂,他不得不乖乖听话。
清晏园书房中,他一边用裁好的纸页勾勒萧凌眉眼,一边在脑中思考,如何令太子“一眼认出”动手的是自己。
笔尖游走,或沉思,或专注。不知不觉间,画好的萧凌小像己垒起一叠。他放下笔,拈起最上面一张端详片刻,满意点头,这才从桌旁木箱中,取出一张洁白如玉、触手生润的“雪浪纸”。
此箱所盛,乃朔方工坊最新成果。寻常好纸最惧潮气虫蛀,此版“雪浪”却以秘法浸过松烟、白芨汁液,在阴湿环境中能保三年不霉,更难得的是墨迹落上后“晕而不漫”,线条清晰,且纸张本身柔韧耐损,品质远超当前市面上流通的纸张。
箱中另一侧,还整齐码放着一卷卷质地更为柔软的“柔舒纸”。此纸虽离沈朝记忆中的现代厕纸仍有差距,但较最初粗纸己是天壤之别,因此便也有了名字。
新纸在手,沈朝再次提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画中萧凌神韵姿态,宛在眼前,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纸中走出。
画毕搁笔,他从旁拿起一卷边缘嵌着细密金丝的绢帛。
“元武。”沈朝扬声唤道。
守在门外的侍从元武应声而入,垂首肃立。
沈朝将画像与金丝绢帛一并递去:“拿去寻京中最好的装裱匠人。用此绢做‘锦眉’裹了画芯,边缘务必齐整,金丝须露在外头,莫要磨损画纸。”
元武小心接过,躬身应道:“是,公子。”
元武前脚刚走,书架后密道无声滑开一条缝隙。兰幽并未现身,只压低声音道:“押送队伍定在腊月十七卯时出发,取道旁山驿转道元州。旁山驿距京八十里,车队行速较缓,预计当日傍晚抵达驿站休整。”话音落,密道便迅速合拢。
沈朝着下巴,笑意浮上眼底:“嗯,来得及。正好赶回来参加订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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