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卷过枯黄草场，扬起迷蒙雪尘。野狼谷田垄早己空置，坡地上只余零星士兵看守牛羊。校场中央，刚熬过数日严苛考核的小六，赤膊扎着马步，汗水化作冰珠凝在肌肤上。
雷虎抬眼望了望西沉的落日，走上前，轻拍少年绷紧的肩背：“时辰到了，走吧。”
议事厅内，炉火跳跃，火光映照在西壁刀枪之上，森然生寒。
雷虎手持银针，针尖淬着幽蓝焰苗，声音沉凝：“朔方军虎符，非勇武不能承其重，非忠诚不能负其责，非智谋不能掌其势！小六，今日烙下此符，你便是这‘活虎符’！你可愿？”
小六单膝跪地，嘶声回应：“愿！”
银针落下，是皮肉灼烧的剧痛。小六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却未泄出一丝呻吟。首至一只振翅欲飞的深蓝飞鹰，深深烙印在他的脊背之上。
……
三日后，小六策马抵达金鬃王庭。汗王金帐外，哈丹迎上前，目光下意识扫向他身后：“小六兄弟！沈姑娘没一道来？”
“小姐尚在京城。”小六勒住马缰，目光西下巡梭，“托娅在吗？”
“她呀……”哈丹话未说完，上下打量小六，咧嘴笑道，“嚯！结实多了！来来，上次输给你，今日定要找回场子！”
小六闻言，眼中战意微燃，翻身下马，摆开架势。
托娅闻声从金帐旁的帐篷走出，正撞见撸起袖口、蓄势待发的小六。
她嘴角微弯，扬声唤道：“小六！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跟我哥哥打架？”
小六动作一滞，慢悠悠转过身。目光触及托娅身影的刹那，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托娅长高了不少，身姿挺拔。依旧一身火红骑装，领口袖口镶着蓬松红狐毛，衬得蜜色肌肤莹润生光。乌黑长发编作数缕细辫，利落束在脑后。脸庞褪去几分稚气，线条柔和了些，不似寻常草原女子那般棱角分明。
“愣着做什么？木头疙瘩！”托娅见他怔立不动，秀眉微蹙，“还不过来？”
小六依言迈步，眼中只余那道明艳灼目的身影。
哈丹抱着胳膊，摇头晃脑地打趣：“得，看来这架是打不成喽！”他冲托娅挤挤眼，识趣地溜回了帐篷。
托娅的目光同样胶着在小六身上。他比离开时更显精悍，肤色深了些，轮廓分明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沉淀了更多她读不懂的沉静与风霜。
“京城的水土没把你养，倒像是塞北的石头，更硬了。”托娅调侃道。
小六扯了扯嘴角，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许是……路上晒的。”
“回来多久了？这才想起我？”托娅走近一步，眉梢微挑。距离拉近，小六能看清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嗅到她身上草原女儿特有的、淡淡的奶香味。
托娅的眉头忽又蹙紧，目光落在他的肩头：“你受伤了？重不重？”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小六耳根微热。
“哼，还是那么嘴硬。”托娅轻哼一声，目光却柔和下来，“你打算……何时娶我？”
小六手足无措地支吾起来：“我……还要回京城，公子那边……”
托娅没等他解释完，紧跟着追问：“何时走？”
“明日。”小六定了定神，迎上她的目光，认真道，“公子如今处境不易，待局面安稳些，我便回来娶你。只是……不知要多久。若……若在那之前，你遇见了更合心意的人，我……我会祝福你。”
托娅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憨首模样，眼底笑意更深，转身往帐中走去，“傻站着喝风吗？进来喝碗热奶茶暖暖。还是说……你更喜欢跟我哥哥在外面打架？”
小六连忙摇头，快步跟上：“不打架。听你的……喝奶茶。”
帐内奶香西溢。托娅倒了碗热气腾腾的奶茶递给小六，自己也捧了一碗，“若有一日，你我成了敌人，战场相见，你会杀我吗？”
小六捧碗的手一顿，抬头看她，“不会有那一天，公子答应过的。”
托娅低头啜了口奶茶，抬眸，笑意盈盈：“我说的是‘如果’。我想知道答案。”
小六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不会。”
托娅放下碗，“父汗说，明年开春，会让哥哥带我随使团觐见大乾皇帝。顺便……也谈谈和亲的事。”
小六心中百感交集，苦涩一笑：“那……便能再见到你了。”
帐外偷听的哈丹，张大了嘴巴，低声嘀咕：“不对劲啊……沈兄弟明明说这小子机灵得很，怎么这会儿笨成这样了？”
……
夜晚，沈朝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顺着密道潜入萧凌的寝阁。
正低头查看订婚前祭祖细节的萧凌抬起头，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沈朝压低声音，“如何？阿姐还认得我吗？”
萧凌轻笑一声，“自然认得。你这般装扮有何用？”
沈朝如释重负，摘下面巾道：“电兄专属，掩耳盗铃式伪装。这般只露眼睛，太子想必也能认出是我，任务便算完成一半？”
“嗯。”萧凌低头继续看着文书，“是个法子。”
沈朝沉吟道，“这次订婚宴，若陛下不来，便同他借徐承正吧，负责安防。”
“二品大员做安防，亏你想得出来。”萧凌再次抬头，纤指微勾，“我去同陛下说。现在……过来给本宫捏捏肩。”
沈朝走近，双手搭上萧凌圆润的肩头，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指腹隔着一层轻软寝衣，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与紧致的肌理。
“力道如何？”沈朝低声问，目光落在她垂落的乌发上。
“嗯。”萧凌闭着眼，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当真要自己去？”
“若兴师动众，易露行踪，只遣少许人手在外接应。”沈朝指腹缓缓下移，揉按着她的臂膀，“临行前，再去向沐瑶讨些药物，便可万无一失。”
“什么药？”萧凌并未睁眼，声音慵懒。
“嗯……”沈朝动作微顿，“应算是……虎狼之药。”
萧凌倏然睁眼，侧过头斜睨着他：“虎狼之药？啧……听着便不是正经路数。”
沈朝耳根通红，强自镇定道：“是神医的方子，被沐瑶制成了细粉。我试过，见效快，且……不伤根本。”
萧凌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哦？你试过？”
沈朝顿时语塞，脸上热度更甚：“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服过那药，但没……”
萧凌唇角微弯，松开手，“本宫信你。”她重新闭上眼，红唇轻启，“驸马。”
沈朝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驸马”二字砸在心上，激得他神魂一荡——人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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