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星轨突然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时,阿鸾正蹲在悬崖边数星线。那声音像有把钝刀在锯天地的骨架,她猛地抬头,看见光膜外的星线正被一股暗紫色的雾气啃噬——不是虚无,是带着獠牙的贪婪,每吞掉一缕星线,雾气里就浮起张扭曲的脸,有哭有笑,全是人间早己消散的执念。
“是‘妄念’化成的魇!”陆昭雪的承影剑突然从剑鞘里弹出来,剑身在星幕下泛着冷光,“它们在啃食星线的‘根’!”
阿鸾的木剑吊坠突然发烫,凤凰虚影展开翅膀时,竟带着焦糊的味道。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星幕上被雾气缠上,正慢慢变得透明。
“别碰影子!”夜澜的陨星枪横扫而出,枪尖炸开的星力将雾气撕开道口子,却见那些被撕碎的雾气瞬间重组,还发出孩童般的嬉笑:“我们是被忘记的选择呀……”
光膜里的黑白珠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黑白两色像被搅乱的墨,灰色中竟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是那些在人间做出选择后,又后悔到骨子里的人,他们的执念顺着星线爬进镜渊,在珠子里筑了座牢笼。
“它不是想变混沌,是被这些‘如果’困住了!”阿鸾突然想起奶奶讲过的故事,说人心里的“要是当初”最能生鬼,“它们在逼珠子认同‘所有选择都是错的’!”
话音未落,雾气中突然伸出只枯瘦的手,抓住了阿鸾的脚踝。那手上戴着枚银镯子,刻着半朵桃花——阿鸾认得,那是三年前在火场里,为了救邻居家孩子而被烧死的张婶,她生前总说“要是那天不穿这镯子,或许能跑快点”。
“小鸾,帮婶子摘下来呀……”张婶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火烤的焦味。
阿鸾的木剑差点脱手,凤凰虚影却猛地撞向那只手,虚影的翅膀扫过之处,银镯子上的桃花竟开出了另一半。张婶的脸在雾气中愣了愣,突然消散了。
“是‘放下’能克它们!”陆昭雪的剑刺穿一团雾气,那雾气里是个披甲的将军,临死前还在念叨“要是没下令攻城”,剑光照亮处,将军看见城楼上自己放走的敌国孤儿,正抱着他的旧盔哭泣,雾气瞬间淡去。
夜澜的枪尖缠着星线,在归墟的空中画出个巨大的圆。那些被魇吞噬的星线残骸在圆内旋转,竟慢慢凝聚成江陨星的轮廓。“善与恶同源,执念与释然也同源!”江陨星的声音从星线中传来,“让它们看看‘选择’的本来样子!”
阿鸾突然把木剑插进自己的影子里。剧痛中,她看见无数画面在星幕上炸开:张婶救下的孩子,现在正给邻居的老人送热粥;将军放走的孤儿,在两国边境开了家药铺,救治两边的伤兵;甚至那个偷钱给乞丐的小偷,后来成了走街串巷的货郎,总多给穷苦人塞块糖。
“这才是后来呀!”阿鸾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亮。木剑吊坠爆发出刺目的光,凤凰虚影拖着她冲向黑白珠,那些纠缠珠子的执念眼睛,在光里一个个闭上,化作星线的养分。
暗紫色的雾气开始尖叫着消散,有最后一团雾气化作个书生,举着张落榜的试卷嘶吼:“我本可以!”
阿鸾伸手,把星幕上书生后来写的那本《人间记》递到他面前。书页上的字歪歪扭扭,却写满了市井的热闹。书生愣住了,雾气渐渐透明,最后叹了口气:“原来没中举,也能活得这么吵啊。”
归墟的星轨重新发出嗡鸣时,黑白珠上的灰色彻底褪去,黑白两色流转间,竟生出道彩虹般的光带。阿鸾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里,多了无数细碎的光点——是那些被释然的执念,化作了守护她的星尘。
夜澜的陨星枪和陆昭雪的承影剑交叉成门,门后传来人间的喧嚣,有孩童的哭闹,有商贩的叫卖,还有情侣的拌嘴。
“你看,”阿鸾握紧双剑,凤凰虚影在她身后展开,“吵吵闹闹的,才是活着啊。”
远处的星轨尽头,新的魇雾正在凝聚,却比刚才淡了许多。阿鸾笑了笑,提剑迎了上去——她知道,只要人间还在做选择,这些“妄念”就不会消失,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后来”,它们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归墟的风里,第一次响起了木剑劈开雾气的脆响,红鸢一折纸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混着人间的烟火气,格外清亮。
最后一团魇雾消散的瞬间,归墟的星幕突然像被巨石砸中的镜面,裂开无数道蛛网状的缝隙。阿鸾举枪去挡,星力撞上裂缝的刹那,竟被弹回来震得虎口发麻——裂缝里渗出来的不是魇雾,是比虚无更冷的“遗忘”,触到星轨便让星子失去光泽,落在阿鸾手背上,竟让她忘了方才为何挥枪。
“是‘无记’!”陆昭雪的声音带着惊惶,承影剑的雷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它们在吞噬‘记忆’,连善恶的源头都要抹去!”
话音未落,夜澜的陨星枪突然哐当落地。他捂着额头后退,眼神茫然:“我……是谁?这里是哪里?”星轨上属于他的那段星线正在淡化,像被潮水抹去的沙画。
阿鸾心头一紧,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样子——老人攥着她的手,嘴里反复念叨着“忘了也好”,最后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执念,是连执念都留不下的空白。
黑白珠在光膜里疯狂旋转,表面浮现出更多裂缝,那些曾被释然的执念影子在裂缝中挣扎,却一个个变得透明。阿鸾的玉佩突然炸裂,凤凰虚影发出凄厉的嘶鸣,在她脑海里撞出无数碎片:张婶救孩子时的笑,将军放走孤儿时的叹息,落榜书生写下第一个字时的郑重……这些画面正被“无记”一点点剥离。
“不能忘!”阿鸾咬破舌尖,剧痛让她清醒了几分,捡起陨星枪往最近的裂缝刺去。枪尖刺入的瞬间,她突然看见裂缝那头的景象:人间有座被遗忘的孤坟,坟前的石碑早己风化,可土里还埋着半块绣了一半的平安符——那是五十年前,个姑娘为战死的心上人绣的,后来她疯了,逢人便说“我等的人明天就回”。
“是有人还在记着!”阿鸾嘶吼着注入星力,孤坟的画面顺着枪身涌入归墟,星轨上突然亮起道微弱的光,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蹲在孤坟前,用树枝描着石碑上模糊的字:“娘说,曾祖母总在这儿等一个人。”
那是疯姑娘的孙女。
“记忆是活的,会顺着血脉往下走!”陆昭雪突然醒悟,承影剑指向人间最热闹的集市,“让它们看看,人间的记性有多犟!”
归墟的裂缝里,突然涌进无数滚烫的画面:祠堂里供着的族谱,泛黄的家书被孙辈反复临摹,说书人口中“那年冬天”的故事,甚至巷口老槐树下,几个孩子在玩“将军捉贼”的游戏,嘴里喊着的,正是百年前那位未下令攻城的将军的名字。
这些带着烟火气的记忆像火种,撞上“无记”便燃起熊熊大火。夜澜晃了晃脑袋,眼神渐渐清明:“江陨星说过,记忆是星轨的根……”他捡起枪,与阿鸾背靠背站着,“要让根扎得深,就得让故事传得远。”
阿鸾的凤凰虚影重新凝聚,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实体,翅尖燃着星火,往最大的裂缝冲去。她听见无数声音在脑海里共鸣:是母亲教女儿认第一个字,是师傅给徒弟演示第一招剑法,是老人给孩子讲“很久很久以前”……这些琐碎的传承,比星力更顽固。
当凤凰穿过裂缝,衔着那半块平安符回来时,黑白珠突然停止旋转,裂缝开始愈合。那些透明的执念影子重新清晰,在珠面上排成队,像在讲述未完的故事。“无记”在烟火气中消融,化作点点光尘,落在归墟的星轨上,竟长出新的星芽。
夜澜望着星芽笑:“原来对抗遗忘的,不是死守,是把故事说给下个人听。”
陆昭雪的承影剑恢复了雷纹,却比从前多了些温度:“就像现在,我们也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阿鸾摸了摸胸口,玉佩虽碎,可碎片还贴在皮肤上,像长在了肉里。她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不是让一切不变,是让该记住的,能顺着时光往下走,带着新的故事,长出新的模样。
远处的裂缝彻底闭合,归墟的星轨上,新的星线正顺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的声音往上爬。她正拉着奶奶的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讲嘛讲嘛,那个拿着木剑的姐姐后来怎么样了?”
阿鸾对着人间的方向笑,举起陨星枪,枪尖的星光与陆昭雪的剑辉交织,在星幕上刻下一行字:
“故事还在讲,你接着听。”
(http://www.220book.com/book/SQF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