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画的星河还没干透，钟楼顶突然落下几片带着霜的叶子。不是秋天的落叶，叶面上凝着层薄薄的冰晶，冰里冻着细小的星子——是归墟星轨上的星芽，竟被某种力量硬生生从星轨上扯了下来。
“是‘摘星手’！”归墟里，夜澜的陨星枪突然横在胸前，枪身的星纹剧烈跳动，“是能首接剥离星轨根基的术法！有人在星幕褶皱后面，用星芽喂那东西！”
阿鸾低头看向望月城的地面，那些从钟楼飘落的冰晶叶子正在融化，水渍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根须，顺着地脉往雾隐镇的方向钻。她突然想起守簿人（老者）断尺上缠着的善魂——那缕魂影里，藏着星轨的纹路，像是被人故意“种”进去的。
“他不是在修补镇元镜，是在用善魂当‘星芽的养料’！”阿鸾的木剑首指星幕褶皱，“守簿人只是个引子，真正的东西在后面，靠吞噬星轨和善恶魂影长大！”
话音未落，雾隐镇的古井再次喷银雾，这次雾里浮着的不是残镜，是个巨大的茧，茧上裹着无数根透明的线，线头分别连着归墟的星轨、人间的记忆孤岛、甚至黑白珠上的恶魂轮廓。更可怕的是，茧的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光，像某种生物的眼睛在眨动。
“是‘终焉之茧’！”陆昭雪的承影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上的黑色雷纹与茧上的线产生共鸣，“三器的碎片、善魂恶魂、星轨根基……它在把所有能颠覆平衡的东西，都裹进茧里孵化！”
人间的异动更剧烈了。那些曾被“异数”温暖过的人，身上突然长出透明的鳞：六指绣娘的指尖结出珍珠，双心孩童的胸口发光，瘸腿老兵的旧绑带化作银链……这些鳞甲正顺着地脉的根须，往雾隐镇的茧里钻，像是被强行“回收”的养分。
“它要把‘人间的温度’也当成养料！”阿鸾的凤凰虚影俯冲而下，用身体挡住往茧里飘的银链，羽毛被链子弹得生疼，“不能让它成势！”
夜澜的陨星枪化作星网，罩住雾隐镇的上空。星网撞上茧的瞬间，他看见茧里浮出江陨星的脸——不是善魂的温和，是恶魂的冷笑，眼神里藏着对“平衡”的极致嘲讽。
“原来如此……”夜澜的声音发颤，“江陨星当年分裂善恶双魂，不是为了封印恶魂，是故意给它留了条‘吞噬一切长成终焉’的路！他在赌，赌人间的烟火能比终焉更犟！”
陆昭雪突然握住阿鸾的手，承影剑的黑色雷纹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蔓延，在阿鸾手背上凝成个小小的雷符：“我知道怎么暂时困住它了。承影剑的反噬能量能与茧上的线对冲，但需要有人留在茧里当‘锚点’。”
“我去。”阿鸾的凤凰虚影突然钻进她的身体，木剑上的凤凰真火熊熊燃烧，“我的血脉里有善魂和凤凰真火，最能牵制恶魂。”
“等等！”哑女突然冲过来，把碎镜片塞进阿鸾手里。镜片里，映出无数张脸：疯姑娘在孤坟前笑，老母亲摸着碎瓷片，书生在砚台边画鬼脸……全是那些被记住的瞬间，此刻在镜片里亮得像太阳。
“带着这个。”哑女第一次发出模糊的音节，像小猫在叫，却比任何声音都有力量。
阿鸾握紧镜片，转身冲向终焉之茧。茧上的线突然化作巨蟒，往她身上缠来，却在碰到镜片光的瞬间缩回——那些人间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巨蟒连连后退。
她钻进茧的刹那，看见恶魂的虚影正张开嘴，要吞噬最后一缕善魂。阿鸾将碎镜片按在恶魂眉心，镜片里的人间画面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光链，将善恶双魂缠在一起，像拧成了一根绳。
“江陨星，你看！”阿鸾嘶吼着注入凤凰真火，“它们本来就该缠在一起！”
终焉之茧剧烈震颤，茧上的线开始寸寸断裂。陆昭雪在茧外挥剑，黑色雷纹如蛛网般罩住茧身，将所有外泄的能量锁在里面。夜澜的陨星枪插进地脉，星力顺着根须往人间蔓延，唤醒那些被鳞甲困住的人：“往茧里送你们的念想！用记着的事烧穿它！”
雾隐镇的镇民突然醒悟，有人举着红线铃铛摇响，有人对着茧喊“我记得你”，连望月城的人们都往这边跑，把手里的糖、碎瓷片、歪画的太阳全往茧前送。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念想撞在茧上，竟烧出一个个小洞，露出里面阿鸾的身影——她正握着碎镜片，与善恶双魂的虚影角力，镜片光里的人间画面，比她身上的火更亮。
终焉之茧的裂缝越来越大，茧里传出恶魂不甘的嘶吼，却被善魂的叹息盖过。阿鸾看着缠在一起的善恶双魂，突然笑了——它们在光链的拉扯下，竟慢慢融合，化作团混沌的光，像极了最初的黑白珠。
“这才是平衡。”她轻声说，碎镜片突然化作光点，融进那团混沌里。
茧彻底崩裂的瞬间，阿鸾被一股力量推了出来，落在夜澜和陆昭雪身边。终焉之茧的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新的黑白珠，珠面上不再分黑白，而是流动着混沌的光，里面隐约能看见善恶双魂相拥的影子。
归墟的星轨重新亮起，被摘走的星芽长回原位，比从前更壮。人间的鳞甲全部褪去，六指绣娘的珍珠落在地上，长出了会开花的草；双心孩童胸口的光钻进土里，冒出棵结满糖的树。
哑女跑过来，抱住阿鸾的腿，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完整的太阳，这次的边缘依旧歪歪扭扭，却暖得烫人。
阿鸾抬头望向星幕褶皱处，那里的寒意还在，但不再让人害怕。因为她知道，不管后面藏着什么，只要人间还有人记着、念着、犟着，归墟的星轨就永远不会断。
而那枚新的黑白珠，正在归墟中央轻轻旋转，像在说：
接着往下缠吧，像人间的绳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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