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黑白珠在归墟中央转了三圈，珠身突然渗出细密的光粒，像被捏碎的星子，顺着星轨往人间飘。落在歪脖子树上，树瘤里的信突然自己展开，纸上的字迹开始游走，拼成个“等”字；落在望月城的钟楼上，裂缝里长出簇紫花，花瓣上印着哑女画的太阳；最奇的是落在雾隐镇的古井里，井水突然沸腾起来，冒出无数个小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浮着张人脸——是那些被裁决簿标为“异数”的人，此刻正对着井口外的世界笑。
“是‘回响’。”阿鸾的凤凰虚影轻轻蹭着她的肩膀，翅尖的星火与光粒共鸣，“新珠在把‘共生’的气息送回人间，就像往土里撒种子。”
夜澜突然指着陨星枪的枪尖。那里凝着一滴光粒，正映出星幕褶皱处的景象：之前的寒意源头，竟是道巨大的石门，门楣上刻着西个古字——“无记之渊”。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冷气，是比归元粉更彻底的“遗忘”，连星轨的影子落在上面，都会被磨成透明。
“江陨星的残魂提到过这个地方。”夜澜的声音沉下来，“说是比归墟更古老的存在，里面藏着‘连善恶都不必分’的虚无，一旦门开，万物都会忘了‘为何存在’。”
话音未落，人间的气泡突然集体炸开。雾隐镇的镇民指着井口喊：“那不是二傻子吗？他去年冬天冻死在破庙里了！”望月城的哑女摸着钟楼上的紫花，突然捂住耳朵——她听见了自己婴儿时的哭声，却想不起是谁在哄。歪脖子树下，那个赶考书生的信突然褪色，“等”字慢慢淡成白纸。
“无记之渊在吸走‘被记住的理由’！”陆昭雪的承影剑劈向光粒，剑风卷起的星力撞上石门虚影，竟像水滴进了沙漠，“它要让所有‘回响’都变成无根的浮萍，最后自己漂进深渊里！”
阿鸾突然想起奶奶的旧棉袄。棉袄袖口那朵歪花的线头松了，她小时候总爱拽着线头玩，奶奶从不骂，只说“线连着呢，拽断了就找不着家了”。“是‘牵连’！”她猛地冲向新的黑白珠，凤凰真火顺着星轨往人间涌，“只要还有人记得‘和谁牵连过’，就算忘了理由，也能凭着那点牵连找回来！”
星幕上，石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阿鸾看见门里浮出无数透明的影子，个个都在漫无目的地飘——是被无记之渊吞噬的存在，他们不痛苦，也不迷茫，只是单纯地“在飘”，像没被风吹动的蒲公英。
“他们忘了自己和谁牵过手，和谁吵过架，和谁一起看过月亮。”夜澜的陨星枪突然弯成弓形，星力凝聚成弦，“所以连‘飘’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陆昭雪突然扯断自己手腕上的一缕发丝，缠在承影剑上。发丝接触到剑身上的黑色雷纹，竟燃起青火：“我的雷纹里还记着小时候和邻家姐姐分糖吃的疼——她抢了我的糖，我咬了她的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牙酸。”
这缕带着“疼”的牵连，顺着星轨撞向石门，门缝里的影子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就是这个！”阿鸾的血滴在新的黑白珠上，珠身的混沌光突然炸开，映出人间所有“说不清的牵连”：老母亲总给儿子的碗里多盛半勺饭，不是特意记着，就是手顺；书生写文章时总爱敲三下桌子，是小时候听先生敲戒尺养成的习惯；老兵走路时总往左边偏，因为当年战友总走在他右边，挡过一箭。
这些“不必记却改不掉”的牵连，像无数根细线，一头拴在人间，一头扎进石门缝里，把那些透明的影子往外拽。有个影子被拽到门边时，突然对着人间的方向伸出手——它的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弧度，像在写没写完的信。
“是那个赶考的书生！”阿鸾认出了那道影子，凤凰虚影驮着她冲向石门，“他忘了要等谁，却没忘握笔的感觉！”
新的黑白珠突然飞过来，撞在石门上。珠身的混沌光与人间的牵连线缠在一起，竟在门楣上织出幅流动的画：有哭有笑，有吵有闹，有歪歪扭扭的拥抱，有没说出口的再见——全是那些“不必记却活着的痕迹”。
石门剧烈震颤，刻着“无记之渊”的门楣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字：“牵念之根”。
“原来深渊的另一面，是‘忘了为何牵连，却还在牵连’的本能。”陆昭雪望着那幅画，黑色雷纹里的笑脸越来越清晰，“就像草会往有光的地方长，人会往有暖的地方凑，不用教，也不用记。”
石门在画的映照下渐渐透明，最后化作星幕上的一道光痕。那些透明的影子顺着牵连线飘回人间，落在他们曾牵挂的地方：书生的影子钻进歪脖子树，树瘤里的信重新显出字迹；二傻子的影子蹲在破庙门口，手里多了个别人偷偷放在那的馒头。
归墟的星轨上，新的黑白珠转得更轻快了，珠身的混沌光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根细线在飘，一头连着归墟，一头扎进人间的烟火里。
阿鸾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银丝——是小姑娘当年那枚歪戒指的线头，此刻正缠着哑女画的太阳，暖得像奶奶的旧棉袄。
她突然明白，无极之渊从来不是敌人。它只是想证明：就算忘了所有理由，人心里那点“想和谁牵着手”的本能，也能把自己从虚无里拽回来。
就像此刻，望月城的钟楼上，哑女正对着紫花比划，她还是说不出话，却有人看懂了她的手势——是当年被她咬过手的邻家姐姐，手里拿着半块糖，笑着递过来。
牵连这东西，从来不怕忘。
(http://www.220book.com/book/SQF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