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意荷把糖盒放进抽屉最深处,像是藏起一个秘密。
关可年咬着冰棍,歪头看她:“你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你这两天看知礼的眼神——”可年拖长音调,“像在看一只淋雨的流浪猫。”
意荷没否认。她想起昨天放学后,知礼站在镜湖边,手指无意识地着相机背带。那是岁华送的徕卡,知礼碰触它的方式,像是在确认某种真实。
“你觉得……”意荷斟酌着词句,“如果有人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了,放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反而害怕?”
可年的冰棍停在半空。窗外,暴雨将至的闷热黏在皮肤上。
“那要看笼子外面等着的是什么。”她说。
江淮的公寓里,监控屏幕泛着冷光。
知礼跪坐在茶几旁削苹果,刀刃精准地分离果皮与果肉,形成一条连绵不断的螺旋。这是江淮喜欢的——完美的、不间断的、完全掌控的轨迹。
“下周六有个家宴。”江淮突然开口,“父亲要见你。”
刀尖微微一颤,果皮断了。
知礼盯着那段坠落的果皮,轻声问:“……为什么?”
“他听说你交了新朋友。”江淮抽走她手中的刀,指尖擦过她虎口尚未愈合的伤口,“那个黎意荷。”
苹果氧化出的锈色,渐渐爬上她指尖。
意荷在暗房冲洗照片。
显影液里,知礼的轮廓逐渐浮现——她站在湖心亭的栏杆旁,晨光穿过她扬起的发丝,在相纸上形成一道透明的光弧。像是被什么击中,意荷突然抓起手机。
「明天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三分钟后,回复亮起:
「几点?」
意荷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她本该高兴的,可某种细微的违和感缠绕上来——这回复太快了,快得不像是经过思考,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的服从。
花店门口的风铃叮咚作响。
“要一束向日葵。”意荷对老板娘说,又补充,“包得活泼一点。”
老板娘——尹南鑫,意荷的母亲——从绣球花丛中抬起头,手腕上的银镯叮当碰撞:“送那个手腕有伤的女孩?”
意荷僵住。她从未提过知礼的事。
“你姐姐昨晚视频时说漏嘴了。”尹南鑫剪掉花茎底部的硬结,“她说你最近总拍同一个女孩,还特意学了淤青遮瑕教程。”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向日葵花瓣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意荷突然问:“妈,如果有人被关得太久……会忘记怎么自由吗?”
银镯停止晃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锁光 尹南鑫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但总有人要递出第一把钥匙。”
知礼站在衣柜前,手指悬在黑白两色连衣裙之间。
“选黑的。”江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父亲不喜欢轻浮的颜色。”
她收回手,黑色连衣裙像一道影子滑落肩头。脖颈后的拉链卡在一半,江淮的手指代替了金属齿,缓缓上推。他的呼吸扫过她后颈:
“记住,家宴上你只需要做三件事——微笑、点头、沉默。”
镜子里,他们像一对完美的兄妹。
意荷把向日葵藏在背后,敲响了知礼的宿舍门。
开门的却是关可年。她脸色罕见地凝重:“知礼请假了,她哥刚来接她。”
“去哪?”
“江家老宅。”可年压低声音,“我刚偷听到她哥打电话,说什么‘相亲’……”
向日葵掉在地上。意荷弯腰去捡,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抖。花茎折断处渗出透明的汁液,像某种无意识的哭泣。
“我们得做点什么。”她说。
可年摇头:“你根本不知道江家——”
“那就告诉我!”
风突然撞开窗户,暴雨前的气息涌进来。可年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江淮十八岁那年,把他父亲的生意伙伴推进了游泳池。”
“那人差点溺死。”
“最后警方认定是意外。”
江家老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知礼坐在长桌末端,对面是一位穿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他的目光滑过她手腕上的淤青,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听说令妹学设计?”男人向江淮举杯,“我公司正好需要——”
“她身体不好。”江淮打断他,“不适合工作。”
父亲——江时鑫——突然用叉子敲响酒杯:“知礼,给客人倒酒。”
红酒瓶沉重如铅。知礼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无数目光穿刺。就在她即将碰到酒瓶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一条来自黎意荷的消息:
「看窗外。」
暴雨如注的玻璃窗外,一束向日葵突兀地立在庭院里。它在倒置的雨伞中,金黄花瓣在雨中疯狂摇曳,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知礼的指尖碰到了红酒瓶。
然后松手。
玻璃爆裂声响起时,她第一次看清父亲眼中的自己——
不是温顺的影子。
而是一个把红酒泼在相亲对象裤子上、还握着半截瓶颈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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