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运恒的钢笔悬在合同上方，墨水滴在"恒江果酒"的商标上，晕开一片蓝。
"许可证被卡了？"他抬头看秘书，"理由？"
"说是成分检测流程延长。"秘书递过平板，"但审查员私下透露……"屏幕上是江氏集团的LOGO，"有人打了招呼。"
落地窗外，尹南鑫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剪刀"咔嚓"一声，一支血红色的花头坠进篮子里。黎运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捧着野向日葵向尹南鑫求婚时，她说过的话：
"有些植物看起来越鲜艳，根扎得就越深。"
他按下内线电话："约江时鑫打高尔夫。"
知礼把相亲资料折成纸飞机，从图书馆西楼掷出去。
纸飞机撞在梧桐树上，惊起一群麻雀。她盯着那些西散的黑点，突然听见相机快门声。转身看见意荷举着镜头，逆光里像个偷拍天使的淘气鬼。
"这张叫《愤怒的江小姐》。"意荷晃了晃相机，"构图完美——你扔纸飞机的弧线，刚好切断监控探头的电线。"
知礼这才发现，树梢藏着个旋转摄像头。断裂的电线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摇晃。
"我哥会杀了你。"她轻声说。
意荷歪头："那得先过我爸那关。"她突然压低声音，"他今早去见了江时鑫。"
麻雀飞回来，落在她们之间的长椅上。知礼的指尖无意识描摹着相机屏幕上的自己——那个扬起下巴扔纸飞机的女孩，陌生得让她心颤。
高尔夫球划出抛物线，坠入人工湖。
江时鑫的球杆敲了敲地面："黎总心不在焉啊。"
"想着女儿的事。"黎运恒微笑，"听说令郎最近……很关心我家意荷？"
湖面泛起涟漪，吞没了白色小球。江时鑫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光："年轻人交朋友，我们老一辈插手多没意思。"他忽然话锋一转，"除非涉及商业机密——比如果酒配方？"
黎运恒的下一杆打得又狠又准。球首接飞越湖面，砸在对岸的广告牌上。
恒江果酒·向日葵风味的广告词裂开一道缝。
关可年把三杯奶茶砸在桌上："最新情报！"
她调出手机照片——江淮的助理抱着文件袋走进教务处。放大后隐约可见"黎意荷""违纪"等字样。
"他要搞你旷课记录。"可年戳意荷的额头，"上周你翘课去江家那次！"
知礼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引得整个奶茶店的人回头。
"我去拿。"她伸手，"学生档案室钥匙在我哥抽屉里。"
意荷抓住她手腕："你疯了？"
"他今天去上海。"知礼露出罕见的狡黠笑，"我偷看过他行程表。"
可年吹了个口哨："江知礼，你学坏了。"
档案室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知礼的手电筒扫过一排排标签，最终停在"摄影系"的抽屉。意荷的档案袋里只有薄薄几页纸，却夹着张让她血液凝固的照片——
十二岁的意荷穿着向日葵图案的泳衣，站在恒江果酒厂的游泳池边。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日期：李语嫣自杀前三天。
"这不可能……"知礼喃喃自语。她从未听意荷提过认识江家人。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关抽屉，却碰倒了旁边的档案盒。数百张违纪单雪片般散落，最上面那张赫然是：
「江淮，大三，涉嫌篡改监控记录。处理结果：不予追究。」
尹南鑫把碎成两半的银镯放进绒盒。
"查到了。"黎岁华推门而入，"李语嫣自杀那天，江家游泳池确实有客人——是我们。"
她展开老照片：年幼的意荷趴在泳圈上，身后模糊的人影正是李语嫣。更远处，十二岁的江淮站在阴影里，手里握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爸当年带意荷去谈合作，她偷溜进泳池区……"岁华声音发紧，"而那天晚上，李语嫣吃了安眠药走进泳池。"
尹南鑫突然捂住心口。她的银镯在盒子里发出嗡鸣，仿佛感应到什么。
窗外，暴雨前的第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知礼在午夜惊醒。
手机屏幕亮着——江淮发来的消息：**「明早陪父亲去香港。」**
她赤脚走到窗前。暴雨中的校园像被浸泡在水族箱里，偶尔有路灯的光晕荡开。突然，某个亮着灯的窗口吸引了她：意荷的宿舍。
透过雨帘，她看见意荷正把什么东西塞进行李箱。桌上摊着的老照片在台灯下泛黄，隐约可见游泳池的蓝色马赛克瓷砖。
知礼的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她忽然明白了江淮为什么对意荷如此警惕——
她们命运的丝线，早在七年前那个溺死的夏天就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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