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卿的哭声如同被掐断了喉咙的幼猫，从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了无声的抽噎。肩膀在厚重的被子里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浸湿了被面，留下深色的湿痕。王婶儿和张小芬围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慰的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门口那个被王婶儿捡回来、此刻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红苹果。
苹果红得耀眼，表皮光滑，在下午的阳光里泛着健康的光泽，没有一丝刀削的痕迹，完美得像供销社橱窗里的展示品。这完美，此刻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林晚卿混乱的心上。
委屈？恐惧？还是……一种被强行塞过来的、不容拒绝的……施舍感？
她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王婶儿叹了口气，拿起那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晚卿没受伤的左手边。“丫头，别哭了，啊？哭坏了身子不值当。你看，陆排长……他这不是还惦记着你吗？特意给你送苹果来了……”
惦记？
林晚卿的哭声猛地一滞。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红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王婶儿，又看向那个完美的苹果。
他惦记她？用这种……放在门口、像丢垃圾一样的方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再次涌上喉咙，她猛地别过头，将脸重新埋进被子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王婶儿和张小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陆排长那性子，指望他温言软语地哄人，比登天还难。能记得送个苹果，己经是破天荒了。
接下来的几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林晚卿的烧彻底退了，身体也一天天恢复力气。右手腕的骨折依旧需要静养，打着笨重的夹板，活动不便。左手手腕那道撕裂伤结了一层深褐色的硬痂，痒得钻心。她大部分时间都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军区大院里一成不变的灰扑扑屋顶和远处操场上跑动的绿色身影，听着王婶儿和张小芬压低声音的闲谈，心里却总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那块空缺，叫陆战霆。
他依旧每天来。
时间依旧固定在下午三点左右。
但方式……变了。
不再是沉默地推门而入，带着一身硝烟和压迫感。
而是……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特别。不再是军人那种沉稳有力、落地有声的步伐。是一种……刻意放轻的、带着一丝……迟疑和……僵硬的脚步声。像是穿着厚底布鞋，又像是刻意踮着脚尖，踩在空旷的走廊水泥地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于……笨拙的谨慎？
每一次，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病房门口时，林晚卿的心跳都会不受控制地漏掉一拍。她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病房门口下方那条狭窄的门缝上。
然后。
毫无例外地。
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会极其突兀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缝下的水泥地上！
每一次！都是苹果！表皮光滑，个头，在从门缝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的光泽，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紧贴着门框，像一个……沉默的……贡品？或者……某种……固执的……宣告？
紧接着！
那刻意放轻的、带着迟疑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快得如同受惊的兔子，仿佛生怕慢一步就会被病房里的什么东西抓住。
整个过程，安静得像一出哑剧。没有推门，没有对视，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林晚卿从一开始的惊愕、委屈，到后来的……麻木？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她看着王婶儿或者张小芬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完美的苹果，擦干净，再放到她床头柜上。苹果一天天堆积起来，红彤彤的一片，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却让她觉得无比刺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用苹果道歉？还是……一种无声的……施舍？一种……单方面的、不容拒绝的……补偿？
她甚至……有点……怀念……之前那个笨拙地削着苹果、把果肉削得坑坑洼洼、最后别扭地递到她面前的……陆战霆？
至少……那个时候，他是在她面前的。至少……她能感受到他那份……笨拙的……存在感？
而现在，他像个幽灵。只留下一个完美的苹果，然后消失。
这种无声的、隔着一扇门的“馈赠”，让她感到一种……被彻底忽视的……冰冷和……一丝……被冒犯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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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三点。
那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再次准时在走廊尽头响起。
“嗒……嗒……嗒……”
林晚卿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卷了边的旧杂志，作者“君妤歆”推荐阅读《七零甜宠：军区竹马掌心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下方那条狭窄的门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脚步声停在门口。
一秒。两秒。
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如同前几天的复刻，悄无声息地……滚到了门缝下的水泥地上。
林晚卿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苹果上。完美的表皮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委屈……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可以这样？像个幽灵一样，丢下一个苹果就走？把她当成什么了？需要投喂的……小动物？还是……一件需要定期维护的……物品？
她受够了这种无声的、冰冷的“关怀”！
就在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即将再次响起、准备逃离的瞬间！
林晚卿猛地掀开被子！
动作迅猛！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牵扯到手腕的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毫不在意！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撑住床沿！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晚卿丫头！你干什么？！” 王婶儿吓得失声惊呼！
林晚卿置若罔闻！她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病房门口！目标——不是地上的苹果！是那扇紧闭的……门板！
她用尽全身力气！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带着一股近乎于发泄的……狂暴力量！狠狠拍在了门板上！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开！震得门板剧烈晃动！灰尘簌簌落下！
拍门声落下的瞬间！
门外！
那刚刚响起、准备逃离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骤然停滞！
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瞬间冻结！钉在了原地！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凝固的沥青，沉沉地压在门内门外！
林晚卿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左手掌心因刚才的猛力拍击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死死盯着面前那扇紧闭的、微微震颤的门板，仿佛要透过厚厚的木板，看清门外那个瞬间僵住的身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她不知道门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暴怒？无视？还是……再次落荒而逃？
她只知道，她受够了！
受够了这无声的苹果！受够了这隔着一扇门的冰冷！受够了这种……被当成透明人般的……对待！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粘稠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再次响起，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走了吗？
林晚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失落和……巨大的难堪。
她像个傻子一样。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病床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锈蚀摩擦涩响的……门轴转动声！
面前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木门……极其缓慢地……向内……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缝隙不大。只够伸进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沾着新鲜泥污和……几道细小划痕的……大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那只手……没有拿着苹果！
目标——也不是她！
而是……首首地……伸向了……门内冰冷的水泥地上……那个刚刚被他放在那里的……红彤彤的……完美苹果！
动作迅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回收的意味！五指张开！如同鹰爪！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那个苹果！
然后！
那只沾着泥污、抓着苹果的大手！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缩回了门缝之外！
“砰！”
门板被那只手带动的力量猛地重新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得门框上的灰尘再次簌簌落下！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从伸手到抓走苹果再到关门！一气呵成！不超过两秒钟！
门内！
林晚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重新紧闭、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他把苹果……拿回去了？！
就因为……她拍了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荒谬感！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被彻底无视的……愤怒！如同火山熔岩般！轰然冲上她的头顶！
“陆战霆——！！！”
一声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委屈和愤怒的尖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林晚卿紧咬的牙关中……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里！震得整个病房嗡嗡作响！
“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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