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的香火在晨雾里缕青烟，沈微婉扶着母亲周氏的手踏上石阶时，眼角的余光正瞥见柳氏站在香炉旁，对着个小沙弥低语。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的褙子，袖袋鼓鼓囊囊的，走路时总下意识地按住腰间 —— 那里藏着李牧给的 “牵机引”。
“母亲，当心脚下。” 沈微婉轻声提醒，指尖拂过母亲鬓边的珠花。这枚珍珠是父亲去年送的生辰礼，昨夜她特意嘱咐母亲戴上，就是要让柳氏看看，谁才是沈府真正的主母。
法会的钟声敲响时，沈侍郎己在大雄宝殿内上香。柳氏走上前，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香，指尖 “不经意” 地划过他的手背：“老爷今日气色真好，定是佛祖保佑。” 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始终瞟着沈微婉，见她正与方丈说话，连忙对身后的春杏使了个眼色。
春杏端着茶盏走到偏殿，那里是供女眷休息的地方。沈微婉的贴身丫鬟春桃正守在门口，见春杏过来，笑着迎上去：“姐姐怎么才来？我家小姐刚说渴了呢。”
春杏的手在茶盏下抖了抖，袖中的油纸包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柳氏的吩咐，要趁沈微婉喝茶时，将 “牵机引” 掺进去，可看着春桃坦荡的笑脸，突然有些犹豫 —— 沈微婉待下人向来宽厚，上个月还赏了她匹新布料。
“怎么了？” 春桃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这茶是刚沏的吧？闻着真香。”
春杏慌忙点头，目光却瞟向偏殿内。沈微婉正坐在窗边翻看着经文，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素白的裙角沾着点香灰，倒比殿内的观音像更添几分悲悯。
就在这时，柳氏突然走进偏殿，手里拿着串佛珠：“婉儿，这是我特意为你求的平安符，快戴上。” 她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袖袋里的油纸包几乎要滑出来。
沈微婉抬眼时，正好撞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她接过佛珠的瞬间，指尖 “不经意” 地碰掉了桌上的茶盏。青瓷碗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柳氏一裙，她惊呼着后退，袖袋里的油纸包 “啪” 地掉在地上，白色的药粉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 沈微婉故作惊讶地指着地上的药粉，声音大得让殿外的香客都看了过来，“姨娘带这个来寺庙，是想对佛祖不敬吗？”
柳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慌忙去捡油纸包，却被沈微婉抢先一步踩住：“母亲常说，寺庙里不可携带污秽之物，姨娘这药粉……”
“是…… 是治头疼的药！” 柳氏的声音发颤，眼神慌乱地瞟向殿外的沈侍郎，“最近总失眠，才想着带点药在身上。”
沈微婉突然笑了，笑声清脆得像殿角的风铃：“治头疼的药？那为何这药粉的气味，与三皇子府管事李牧常用的‘牵机引’如此相似？”
“牵机引” 三个字刚出口，殿内顿时一片哗然。香客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柳氏身上，有认识李牧的官员家属，己经开始窃窃私语。
柳氏的身体晃了晃，指着沈微婉的手不停发抖：“你…… 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李牧！”
“是吗？” 沈微婉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包，举到众人面前，“这油纸的边角印着三皇子府的莲纹，姨娘敢说这不是李牧给的？”
就在这时，方丈带着两个小沙弥走进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莫要喧哗。方才贫尼在殿外捡到这个，不知是哪位施主的？”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柳氏昨夜遗落在茶楼的描金漆盒，里面还留着她抄写的沈侍郎书信副本。
柳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着漆盒上熟悉的花纹，突然想起昨夜回府时，舞姬对着马车冷笑的模样 —— 原来那舞姬根本不是偶然出现，而是沈微婉故意派来的！
“这不是我的！” 柳氏尖叫着去抢漆盒，却被方丈躲开。沈侍郎早己走进殿内，看着漆盒里的书信副本，脸色铁青得像殿外的铜钟。
“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侍郎的声音带着震怒，手中的佛珠被攥得咯吱作响，“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勾结三皇子，陷害沈家？”
柳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混着香灰淌在脸上：“老爷，我是被冤枉的！是沈微婉！是她陷害我！” 她突然爬向沈微婉，想去撕她的衣服，却被春桃拦住。
“姨娘这是做什么？” 沈微婉后退一步，裙摆扫过地上的药粉，“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她转头对沈侍郎道，“父亲，女儿还查到，柳姨娘的弟弟在江南挪用赈灾款，全靠三皇子包庇才没被问罪。”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侍郎的耐心。他指着柳氏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 你这个毒妇！来人，把她带回府，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柳氏被家丁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嘶吼：“沈微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藕荷色褙子被扯得歪斜，露出里面桃红的亵裤，引得香客们一阵哄笑 —— 就像寿宴上那样，狼狈不堪。
法会结束时，沈微婉站在护国寺的山门前，看着柳氏被塞进马车。车轮碾过石阶的瞬间，她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被押赴刑场，也是这样的屈辱，这样的绝望。
“婉儿，你做得很好。” 沈侍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愧疚，“是父亲糊涂，差点被那毒妇蒙骗。”
沈微婉摇摇头：“父亲不必自责，只要沈家平安就好。” 她望着远处的京城方向，那里有三皇子府的高墙，有顾言蹊虚伪的笑脸，还有无数等着看沈家笑话的人。
“对了，” 沈侍郎像是想起了什么，“方才谢太傅家的公子派人送来封信，说有要事与你商量。”
沈微婉接过信笺，上面是谢云澜苍劲的字迹：“三皇子党羽己开始行动，望沈小姐多加提防。” 她的指尖划过信纸，突然想起昨夜春桃带来的羊皮纸，上面写着李牧要在法会后，派人截杀沈侍郎。
“父亲，” 沈微婉将信笺收起，“我们还是尽快回府吧，女儿总觉得不太安心。”
马车驶离护国寺时，沈微婉掀开窗帘，看见个穿藏青长衫的男子站在山道旁，正是李牧。他看着柳氏被押走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沈微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牧以为柳氏倒了，就能全身而退？他不知道，她早己在他常去的茶楼埋下了眼线，只等他自投罗网。
回到沈府时，柴房传来柳氏的哭喊。沈微婉没有去看，只是让春桃将那包 “牵机引” 拿去烧了。火光升起的瞬间，她仿佛看到前世的种种苦难都化为灰烬，而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暮色渐浓，沈微婉坐在窗前，看着天边的晚霞。谢云澜的信还在桌上，字迹里的担忧清晰可见。她知道，这场与三皇子、与顾言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但她不怕。
因为她的身后，有父亲的觉醒，有母亲的支持，还有谢云澜的相助。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浴火重生的心，足以抵挡所有的风雨。
柴房的哭喊渐渐微弱，沈微婉拿起针线，继续绣着那对鸳鸯帕。这一次，她要绣出的，不是前世的悲剧，而是沈家的新生，是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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