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账房的檀木案几泛着冷光,沈侍郎将账册摔在上面的刹那,王氏正伸手去扶。她的指尖稳稳按住翻飞的纸页,指甲修剪得圆润,却在 “王氏取走” 西个字上掐出浅浅的月牙痕。
“老爷何必动怒。” 她抬眸时,鬓边的珍珠簪晃出冷光,语气没有半分哭腔,“五十匹云锦而己,若我真要拿,何必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沈侍郎的怒容僵在脸上。他习惯了王氏的温婉,从未见过她这般眼神 —— 平静里裹着锋芒,像出鞘的剑,反而让他那句 “你当我是瞎子吗” 堵在了喉咙里。
柳氏踩着莲步进来时,正撞见这幕,扶着丫鬟的手顿了顿。她原以为王氏会哭闹不休,却没想是这般镇定,眼底的得意顿时淡了三分。“姐姐这话说的,” 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张先生可是看着你签字的,总不能冤枉了你。”
“哦?” 王氏将账册推到张诚面前,纸页在她掌心发出脆响,“张先生,你说我何时去的库房?穿的什么衣裳?签字时用的是朱砂还是松烟墨?”
张诚的帽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被柳氏逼着篡改账册时,只记得要模仿笔迹,哪里想过这些细节。喉结滚动半响,才挤出句:“是…… 是上个月十五,夫人穿的藕荷色褙子……”
“荒唐!” 王氏猛地拍案,案上的算盘珠子震得噼啪作响,“上个月十五我陪老夫人在普陀寺礼佛,寺里的功德簿上有我的签名,住持能作证,随侍的八个丫鬟能作证,就连替我浆洗褙子的婆子都能作证 —— 我那日穿的是月白僧衣!”
她转向沈侍郎,目光坦荡如镜:“老爷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普陀寺查证。再不然,搜我的院子,搜我的箱笼,若能找出半匹云锦,我王氏任凭处置!”
沈侍郎看着她挺首的脊背,突然想起新婚夜,她也是这样,在他质疑她陪嫁的字画是赝品时,连夜带着他去书房,逐字逐句考证源流。那时的月光落在她脸上,也是这般倔强又清亮。
柳氏的指尖绞着帕子,帕角的并蒂莲被捏得变了形。她没想到王氏会如此刚烈,急忙打圆场:“许是张先生记错了日子,姐姐别往心里去。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一家人?” 王氏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柳氏腕间的翡翠镯子 —— 那是去年库房丢失的物件,柳氏说是娘家带来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贼光,“若真是一家人,就该知道,污蔑主母等同于打老爷的脸,打整个沈府的脸!”
沈微婉站在母亲身后,看着她鬓边渗出的细汗,悄然将袖中的抄录账册又往里塞了塞。她原准备好的辩驳,此刻竟成了多余 —— 母亲自己,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张诚突然 “扑通” 跪下,帽檐掉在地上露出秃顶。他看着王氏的眼神,与其说是畏惧,不如说是绝望。“夫人饶命…… 是小人糊涂……”
“你糊涂不糊涂,我不管。” 王氏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但你要想清楚,是谁让你糊涂的!你儿子的救命钱,是用沈府的名声换来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 你担得起吗?”
最后那句话像重锤砸在张诚心上。他猛地抬头,正撞见柳氏投来的警告眼神,可王氏那句 “沈府的名声” 更让他如坠冰窟 —— 他在沈家当差三十年,比谁都清楚,污蔑主母是何等重罪。
“姐姐这是何苦。” 柳氏的声音带了哭腔,拉着沈侍郎的衣袖摇晃,“张先生定是一时糊涂,老爷就饶了他吧……”
“饶了他?” 王氏寸步不让,目光钉在柳氏脸上,“那谁来饶了我?谁来饶了被污蔑的沈府?今日不查个水落石出,往后阿猫阿狗都敢骑到主母头上!”
沈侍郎被她眼里的决绝烫了手。他看看面色惨白的张诚,又看看泪盈盈的柳氏,突然觉得这账房里的空气像掺了沙子,硌得他心口发闷。“拿原始账册来!” 他沉声道。
柳氏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她算准了张诚会销毁原始账册,却没想沈侍郎会突然要查。
就在这时,沈微婉上前一步,将蓝布包放在案上。“父亲,女儿前几日抄录了一份。” 她打开布包的动作从容,“母亲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氏的指尖轻轻覆在女儿手背上,母女俩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袖相融。她看着沈侍郎对比账册时骤然紧缩的瞳孔,没有丝毫得意,只淡淡道:“老爷现在信了?”
沈侍郎的喉结动了动,指着张诚的手微微发颤:“你…… 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诚瘫坐在地,终于明白了王氏的厉害 —— 她看似步步紧逼,实则在给他留后路。若此刻供出柳氏,凭着救子之恩或许能从轻发落,可他看着柳氏阴狠的眼神,终究把头埋得更低:“是小人赌钱输了…… 与旁人无关……”
王氏的目光冷了几分,却没再追问。她知道张诚被捏住了软肋,逼得太急反而会狗急跳墙。
“既然如此,” 她转向沈侍郎,语气恢复了平静,“按沈家规矩,账房先生篡改账目,杖二十,逐出府去。至于库房,还请老爷派亲信彻查,看看究竟是账错了,还是有人监守自盗。”
沈侍郎看着她条理分明的处置,突然觉得喉间发涩。他当了二十年官,审过无数案子,竟不如自己的夫人有决断。“就按你说的办。”
柳氏看着张诚被拖走,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硌得生疼。她输了,输得彻底 —— 王氏不仅洗清了嫌疑,还借着处置张诚的由头,提醒了所有人谁才是沈府真正的主母。
走出账房时,王氏的脚步依旧稳健。沈微婉扶着她的手臂,听见她轻声说:“婉姐儿记住,眼泪救不了任何人,能救你的只有自己挺首的脊梁。”
风卷着海棠花瓣落在她们发间,王氏抬手拂去花瓣的动作,竟带着几分当年在江南码头,当众驳斥税吏的英气。沈微婉望着母亲的侧脸,突然明白 —— 有些温柔,从来都不是软弱,只是没到亮剑的时候。
账房里的墨香渐渐散去,可王氏方才拍案的声响,却像颗石子投进沈府的深潭,漾开的涟漪里,藏着即将改写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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