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扶着谢云澜走出宫门时，暮色己漫过金水桥。她看着他被血浸透的帕子，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三皇子妃说我是罪臣之女，究竟是何缘由？”
谢云澜的咳嗽声顿了顿，侧过脸看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左眉的朱砂痣泛着奇异的光：“你真的不知道？”
沈微婉的指尖在暖玉镯上，腕骨的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只记得三年前父亲突然被停职，柳氏说家里犯了错，却不肯说具体是什么。” 她想起那时库房的银锭被一车车拉走，想起母亲夜里的啜泣，“后来就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是罪臣家眷。”
“那是因为镇国公案。” 谢云澜的声音压得极低，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恰好掩盖了他的话，“三年前镇国公因‘通敌’被满门抄斩，三皇子党羽在他的书房搜出了一封信 —— 据说是你父亲写的，里面提到要‘共商大事’。”
沈微婉猛地抬头，车帘的流苏扫过她的脸颊：“不可能！父亲与镇国公素无往来！”
“可皇上信了。” 谢云澜的指尖在车壁上轻轻敲击，节奏与他的心跳一致，“那封信的笔迹与你父亲的极其相似，连印章都是仿造的。三皇子正是借着这桩案子，把你父亲拖下了水，夺了他手里的吏部实权。”
马车突然颠簸，沈微婉的手肘撞在谢云澜的伤口上，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对不起。” 她慌忙收回手，却被他按住。
“没关系。” 他看着她眼底的惊惶，突然笑了，“其实你父亲早就查到，那封信是三皇子的谋士伪造的。他故意让自己背上‘罪臣’的名声，是为了麻痹三皇子，暗中调查镇国公案的真相。”
沈微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父亲这三年来的沉默，想起他书房里彻夜不熄的烛火，原来那不是颓废，而是在刀尖上行走的隐忍。
“镇国公案另有隐情？”
“何止有隐情。” 谢云澜的咳嗽声里带着冷意，“镇国公手里握着三皇子私通北狄的证据，被灭口前将密信藏在了兵符里。你父亲追查的不是镇国公的罪证，而是那封能掀翻半个朝堂的密信。”
车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沈微婉突然明白为何三皇子如此忌惮沈家。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兵符拓片，而是藏在兵符里的密信；他们骂她是罪臣之女，也不是因为那封伪造的信，而是怕她父亲查出真相。
“那柳氏……”
“柳氏的表兄是三皇子的侍卫长。” 谢云澜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了个圈，留下冰凉的触感，“她嫁入沈府，本就是为了监视你父亲的动向。你以为她给你母亲下的是慢性毒药？其实是让她长期昏睡，方便搜查兵符。”
沈微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来的委屈、恐惧、不解，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那些背后的指点、宴席上的冷眼、三皇子妃的刁难，都源于这场精心策划的诬陷。
“谢公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意识到这个病弱的太傅嫡子，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更多。
谢云澜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因为你父亲昨日递了密折给我父亲，说他快查到密信的下落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鬓发，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三皇子狗急跳墙，接下来怕是要对沈家下死手。”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沈微婉扶着谢云澜下车时，看见府门两侧的石狮子眼里，各藏着个黑影。她认得那是三皇子的暗卫，想必从寿宴开始，沈府就被监视了。
“罪臣之女的名声，其实是把双刃剑。” 谢云澜在她耳边低语，呼吸间带着药香，“三皇子想用它打压你们，你却可以用它麻痹他们 —— 谁会提防一个任人欺凌的罪臣之女呢？”
沈微婉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 “罪臣之女” 这西个字，不再是羞辱，而是父亲留给她的铠甲。她转身走进府门，月白裙角扫过石狮子的爪牙，像极了即将出鞘的剑。
回到自己的院子，沈微婉从床底翻出个积灰的木箱。里面是三年前父亲被停职时，偷偷塞给她的账本，上面记着镇国公案相关人员的名单。她摸着纸页上父亲苍劲的字迹，突然明白谢云澜的意思 —— 这场诬陷，终将成为反击最锋利的武器。
窗外的月光漫进窗棂，落在账本上 “三皇子” 三个字上。沈微婉的指尖在那三个字上停顿片刻，随即拿起笔，在旁边添上了一行小字：罪臣之名，今日起，百倍奉还。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任人欺凌的罪臣之女己经死了。活下来的，是要揭开所有阴谋、为沈家洗刷冤屈的沈微婉。而这场以 “罪臣” 为名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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