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捏碎茶盏时,青瓷碎片在掌心嵌得很深。江南传来的密信上,“顾言蹊救沈微婉” 七个字被血浸透,像极了他背上烧伤渗液的颜色。苏明玥递来的金疮药落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
“谢郎的手……” 她想去拾碎片,却被他挥手打开。步摇上的珍珠滚了满地,玄鸟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下去。” 谢云澜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左眉的朱砂痣在盛怒中泛着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书房。”
苏明玥抿了抿唇,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珍珠,又落在谢云澜紧绷的下颌线。烛火摇曳间,他眉间朱砂痣随着呼吸轻颤,像团随时会燎原的火。她忽然轻笑出声,拾起案上金疮药轻轻推过去:"谢郎这般动怒,倒让我想起那年秋猎,你为救沈小姐被熊爪抓伤,也是这样攥着染血的箭不肯包扎。"
苏明玥看着他紧握的拳,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镇国公密信上,晕开 “沈微婉” 三个字。她突然笑了,转身时步摇的尖针划破掌心:“谢郎可要想清楚,顾言蹊在江南动了手,幽州的兵权就该易主了。”
房门合上的刹那,谢云澜将密信狠狠砸在墙上。江南遇刺绝非意外,三皇子的余党怎敢在苏明玥的地盘放肆?定是顾言蹊自导自演,用一场舍身相救,彻底搅乱沈微婉的心防。
“蠢货。” 他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指尖抚过地图上 “江南” 与 “幽州” 的连线。那道墨迹被他反复描摹,终于断裂成两段 —— 顾言蹊想将沈微婉困在江南,他偏要让这盘棋重回京城。
暗卫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公子,太子府传来消息,说要借江南遇刺之事,弹劾三皇子私通北狄。”
谢云澜的咳嗽声突然响起,帕子上的血迹洇透了三层。他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想起沈微婉当年为他上药时的模样 —— 她的指尖总是很轻,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可那份温柔,终究给了别人。
“让太子尽管去弹劾。” 他从暗格里取出枚玉印,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告诉李御史,把三皇子与北狄的密约呈上去,记得在末尾添句‘太子早己知情’。”
暗卫抬头时,看见自家公子正将密约的抄本塞进火盆。橘红的火焰舔舐着纸页,将 “谢云澜” 三个字烧成灰烬。这是他布的局,用三皇子的罪证做饵,既除了心腹大患,又能坐实太子的包庇之罪,一箭双雕。
“还有,” 谢云澜的目光落在幽州舆图上,那里标注着顾言蹊新迁的营地,“让苏明玥的人在黑风口‘偶遇’三皇子残部,就说顾言蹊重伤垂危,幽州群龙无首。”
暗卫领命退下时,听见书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谢云澜正扶着桌沿剧烈喘息,背部的烧伤裂开,血浸透月白锦袍,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却像感觉不到痛,只是盯着沈微婉送他的那支玉簪 —— 当年她说是 “护身符”,如今看来,倒成了剜心的刀。
三日后的早朝,太子弹劾三皇子的奏折刚念到一半,李御史就捧着密约冲了进来。黄绸包裹的卷宗摔在太和殿的金砖上,北狄可汗的印玺在日头下闪着幽光。
“陛下!” 李御史的声音穿透大殿,“这是三皇子与北狄的密约,太子殿下早己知晓,却为夺权隐瞒不报!”
太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他看着密约末尾添的批注,笔锋与自己的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刻意模仿的僵硬。这是谢云澜的笔迹,那个总以病弱示人的太傅嫡子,终于露出了獠牙。
“一派胡言!” 三皇子突然瘫倒在地,金冠滚落在地,“是谢云澜伪造的!他想借刀杀人,夺儿臣的兵权!”
谢云澜的咳嗽声适时响起。他扶着白玉柱,帕子上的血珠滴在朝服上:“陛下明鉴,臣与三皇子无冤无仇,何必冒死构陷?” 他的目光扫过殿上的文武百官,“倒是太子殿下,昨日还在府中宴请北狄使者,怕是……”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急报:“启禀陛下,幽州急报 —— 镇国公旧部兵变,拥立顾言蹊为北境王!”
满朝哗然。谢云澜看着御座上震怒的皇上,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顾言蹊想在幽州称王,他偏要让这顶 “反贼” 的帽子,成为悬在沈微婉头顶的利剑 —— 只要她还念着顾言蹊,就永远逃不出他的掌控。
退朝时,谢云澜在宫门口遇见沈侍郎。他正对着江南的方向垂泪,袖中露出半张药方,是治贯穿伤的金疮药方子。
“沈大人。” 谢云澜的声音里带着病后的沙哑,“令嫒在江南受惊了。” 他从袖中取出枚玉佩,上面刻着 “平安” 二字,“烦请转交微婉,就说…… 我在京城等她。”
沈侍郎接过玉佩的手在颤抖。他看着谢云澜转身离去的背影,月白锦袍上的血迹像朵盛开的红梅,突然想起女儿临行前的话:“谢公子的棋,从来不止黑白两色。”
回到太傅府,谢云澜立刻召来苏明玥。她的江南盐运账册摊在案上,红笔圈出的商号都与太子党有关。
“这些铺子,三日内必须倒闭。” 他的指尖在 “苏州绸缎庄” 上停顿,那里是沈微婉母亲的陪嫁,“尤其是这家,要做得像意外失火。”
苏明玥的步摇晃了晃:“谢郎是想断太子的财路,还是想…… 逼沈小姐回京?”
谢云澜没有回答,只是将镇国公密信的残页推给她。上面 “玄鸟归巢” 西个字被血浸透,与苏明玥步摇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镇国公的意思,”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重,“持兵符者可为天下主。” 他抬眸时,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顾言蹊想要边陲,我便给他。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必须是我的。”
苏明玥看着他眼底的野心,突然明白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是场交易。他要她的盐运助他登顶,她要借他的权柄复兴镇国公府。至于沈微婉,不过是两人棋盘上最关键的枚棋子。
“我会让苏州绸缎庄‘失火’。” 她将账册合上,步摇的尖针指向窗外,“但沈微婉若不回京呢?”
“她会回来的。” 谢云澜的指尖抚过玉簪,想起沈微婉对母亲遗物的珍视,“她比谁都清楚,京城才是最终的战场。”
夜色降临时,谢云澜站在城楼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在脚下铺开,像片璀璨的星海。他想起沈微婉说过,江南的萤火虫很美,可再美的萤火,也照不亮通往权力巅峰的路。
“传信给江南。” 他对着暗卫低语,风声卷着他的咳嗽声远去,“告诉沈小姐,苏州绸缎庄走水,她母亲的嫁妆烧得一干二净。”
暗卫领命离去时,看见自家公子从袖中取出个香囊。那是沈微婉绣的鸳鸯,针脚歪歪扭扭,却被他贴身藏了五年。月光落在香囊上,将 “婉” 字照得透亮。
谢云澜握紧香囊,指腹反复着针脚。他知道这步棋狠戾,却别无选择。只有将沈微婉逼回京城,只有站在至高之位,才能护她周全。至于顾言蹊,那个在江南逞英雄的蠢货,终将明白边陲的风沙,永远吹不散京城的权谋。
他期待着沈微婉回京的那一天,期待着与她并肩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上,看万里江山在脚下臣服。那时他会告诉她,所有的算计与狠戾,都是为了那句未曾说出口的承诺 —— 这一世,绝不让她再受分毫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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