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玥的步摇尖针深深扎进掌心时，血珠正顺着海棠花瓣的纹路往下淌。她站在太傅府的影壁后，看着谢云澜将那碗燕窝倒进泔水桶，冰糖融化的甜腻混着馊水味漫过来，像极了她两世的真心被践踏的滋味。
“小姐，该回府了。” 侍女的声音带着怯意，手里捧着的药箱还放着为谢云澜准备的烧伤药膏，那是她用镇国公府珍藏的雪莲熬了七天七夜才成的，“三皇子的人还在府外等着回话。”
苏明玥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冰的脆响。她将染血的海棠花扔进泔水桶，步摇上的玄鸟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回什么话？告诉三皇子，我答应他的交易。”
侍女的脸瞬间白了。她看着自家小姐转身时决绝的背影，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后那道浅浅的疤痕 —— 那是上一世为谢云澜挡刀时留下的，当时他只顾着给沈微婉包扎划伤的手指，连句 “疼吗” 都没问。
三皇子的密使在镇国公府的密室里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烛火将苏明玥的影子投在墙上，她把玩着那枚刻着 “苏” 字的令牌，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要沈微婉身败名裂，要她在太子和谢云澜面前，变人唾弃的毒妇。”
密使的手指在茶杯沿上打转，茶沫里映出他阴鸷的笑：“苏小姐想要的，三殿下自然能办到。只是那兵防图……”
“兵防图在顾言蹊的贴身暗卫身上。” 苏明玥的步摇尖针突然指向密室的暗格，那里藏着她派人绘制的幽州布防图，“但你们得先帮我做件事 —— 把这个送到东宫，就说是沈微婉给太子的定情信物。”
暗格打开的瞬间，一股冷香漫出来。那是沈微婉惯用的龙涎香，却被苏明玥调了西域的奇药，闻着清雅，实则能让接触者的指腹泛起不易察觉的红疹，与三皇子府秘制的毒粉反应后，会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这招够狠。” 密使接过那支玉簪时，指尖故意擦过苏明玥的断指，“只是苏小姐就不怕谢公子知道了，更恨你吗？”
苏明玥的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血珠再次涌出来：“他早就恨我了，不是吗？” 她想起上一世谢云澜看着她断指时的眼神，没有怜悯，只有嫌恶，“与其求而不得，不如让他恨得更彻底些。”
密使离开后，侍女看着那支玉簪的残影，突然哭了：“小姐，您何必呢？谢公子心里从来没有您……”
“闭嘴！” 苏明玥猛地掀翻案几，药箱里的烧伤药膏摔出来，瓷瓶在地上滚出很远，里面的膏体像融化的雪，“他会有的。等沈微婉死了，他总会回头看看我。”
她的目光落在铜镜里自己的断指上，那里的疤痕在烛火下像条丑陋的虫。上一世她就是太傻，以为只要默默付出就能焐热谢云澜的心，首到看见他抱着沈微婉的尸体，用自己的体温去暖那具早己冰冷的身体，才明白有些人心是石头做的，永远捂不热。
东宫的夜宴正开到酣处，沈微婉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顿住。太子将一支玉簪推到她面前，青玉的质地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簪头的并蒂莲与谢云澜书房里的那支一模一样。
“这是三皇弟送来的，说是沈小姐落在他府里的。” 太子的笑里藏着算计，指腹在玉簪上轻轻，“孤倒觉得，这簪子更适合待在东宫。”
沈微婉的指尖刚触到玉簪，就觉得指腹一阵刺痛。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借着饮酒的动作将指尖藏在袖中，那里果然泛起了细密的红疹。“殿下说笑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秋水，“臣女从未见过这支簪子。”
太子的脸色沉了沉，刚要再说些什么，殿外突然传来骚动。三皇子的人披头散发地闯进来，指着沈微婉尖叫：“就是她！用毒簪子害了三殿下！”
沈微婉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看着三皇子被抬进来的身影，脸色青得像被水泡过的菜叶，指腹的青紫色毒斑在烛火下触目惊心 —— 那正是苏明玥调制的奇药与毒粉反应后的模样。
“沈微婉，你好狠的心！” 三皇子的嘶吼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掉，“孤不过是求娶你，竟换来这般毒手！”
太子拍案而起，龙袍的广袖扫过案上的酒盏：“拿下！把这个毒妇关进天牢，严刑拷打！”
侍卫扑上来的瞬间，沈微婉突然笑了。她看着三皇子眼底的得意，看着太子故作震怒的脸，突然明白了这是场精心设计的局。而能同时调动三皇子和太子的人，除了苏明玥，再无第二人。
“臣女有话说。” 她的声音清亮得像玉石相击，目光扫过满殿的文武，“这玉簪上的龙涎香，是苏明玥独有的配方，不信诸位可以闻闻。”
香风随着她的话音漫开，果然带着与苏明玥步摇相似的冷香。三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太子的手指也僵在案上 —— 他们都忘了，沈微婉与苏明玥自幼相识，对彼此的香方了如指掌。
就在这时，谢云澜的咳嗽声从殿外传来。他穿着月白锦袍，后背的伤显然又裂开了，血迹透过衣料渗出来，像朵盛开的红梅。“陛下有旨，”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微婉是重要人证，暂由太傅府看管。”
三皇子的怒吼戛然而止。他看着谢云澜将沈微婉护在身后的动作，突然想起苏明玥的承诺：“谢云澜定会护着沈微婉，到时候我们就能坐实她的罪名。” 可此刻谢云澜的眼神，分明是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沈微婉被谢云澜带出东宫时，指尖的红疹还在发烫。她看着他后背渗出的血迹，突然想起深坑里那些狰狞的疤痕：“你的伤……”
“不碍事。” 谢云澜的咳嗽声震得胸腔发颤，却仍牢牢攥着她的手腕，“苏明玥的手段，比上一世更狠了。”
这句话像根针，刺得沈微婉心口发疼。她想起苏明玥看着谢云澜时的眼神，那里面的爱意比恨意更汹涌，像朵含着剧毒的海棠，美丽却致命。
马车驶过太傅府的巷口时，沈微婉看见影壁后闪过一抹绯红的裙角。苏明玥就站在那里，步摇的尖针抵着自己的断指，眼神里的疯狂像要将整个京城都烧毁。
“谢云澜，” 沈微婉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有没有想过，苏明玥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谢云澜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看着车窗外那抹消失的绯红，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上一世苏明玥挡在他身前的画面突然浮现，横梁砸下来的瞬间，她的步摇尖针划破了他的手背，留下的疤痕与此刻沈微婉指尖的红疹重叠在一起。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帕子上的血迹洇透了三层，“就像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马车里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沈微婉看着谢云澜左眉的朱砂痣，那里的浅疤在烛火下泛着红，像滴未落的泪。她突然明白，这一世的纠缠，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悲剧 —— 有人爱而不得，有人得非所愿，有人用两世的深情，换一场玉石俱焚。
而此刻的镇国公府，苏明玥正将那支染血的海棠花夹进兵防图。花瓣的纹路间还留着她的血珠，与图上的幽州烽火台重叠，像朵即将在战火中绽放的毒花。
“谢云澜，” 她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步摇的尖针在兵防图上划出深深的痕迹，“这一世，我定要你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
夜风卷着海棠花的残瓣穿过窗棂，落在兵防图上那片标注着 “黑风口” 的悬崖。那里是沈微婉采血心草的地方，也是苏明玥为她准备的最后归宿 —— 一个比上一世的火场，更绝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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