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推开沈家正厅的朱漆大门时,檐角铜铃正被春雪打得轻颤。父亲沈正堂捧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母亲王氏指间的银镊 “哐当” 落入妆奁 —— 他们接到的消息,是女儿在幽州与顾言蹊共浴温泉,此刻她却一身玄色劲装,靴底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分明是刚从风雪里策马归来。
“微婉?” 母亲率先起身,金丝绣鞋踩过青砖的声响里,藏着按捺不住的担忧,“怎的突然回来了?顾将军……”
“娘,先不说这个。” 沈微婉解下披风的动作利落,玄色料子扫过紫檀木桌,带起的风掀动了父亲案上的奏折,“我今日回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件事 —— 我要接掌家里的产业,亲自打理。”
正厅的炭盆 “噼啪” 爆响,父亲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茶水溅在明黄的奏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胡闹!你一个姑娘家,掺和什么商事?再说家里有你二叔打理,哪用得着你抛头露面?”
“二叔?” 沈微婉的指尖在账本上划过,声音清得像檐角冰棱,“去年江南盐引亏了三千两,他说是漕运不畅;上个月北狄皮毛掺了假货,他说是商队看走了眼。父亲,您真觉得这些都是意外?”
她将随身携带的锦匣推到中央,里面是从幽州带回的密报 —— 三皇子的亲信正在暗中收购京城的绸缎庄,太子的人则垄断了城西的粮道,沈家那些看似偶然的亏损,实则是皇子争斗里被波及的涟漪。
“朝堂波谲云诡,太子与三皇子斗得你死我活,咱们沈家夹在中间,若无足够的财力打点,迟早是别人砧板上的肉。” 沈微婉的目光扫过父母错愕的脸,最终落在屏风后,“祖母,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紫檀木屏风后传来轻咳,祖母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出,玳瑁护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沈微婉摊开的账册上,那里用朱砂标着各房产业的盈亏,字迹力透纸背,倒有几分她年轻时的锋芒。
“正堂,你退下。” 祖母的拐杖在青砖上顿出闷响,父亲虽面露不虞,终究还是躬身退到一旁。老夫人落座时,目光在沈微婉脸上停了许久,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洞悉世事的清明:“说说看,你想怎么打理?”
“分三等,定权责,论盈亏。” 沈微婉的指尖点在 “绸缎庄” 三个字上,那里的月利数字被红笔圈得醒目,“上等产业放权给掌柜,允许开拓新业务,利润抽成三成;中等产业需按月报备账目,亏损超月利三成者换人;下等产业……” 她顿了顿,笔尖在 “当铺” 二字上悬了悬,“给三个月时间整改,否则首接变卖,回笼的银子投去漕运。”
母亲的帕子在掌心绞成一团:“可女子经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若是被言官参一本……”
“名正言顺?” 祖母突然打断她,拐杖指向窗外漫天飞雪,“当年我嫁进沈家,你祖父还只是个翰林院编修,若不是我偷偷典当了嫁妆,资助他疏通关系,哪有后来的礼部尚书?这世道,从来是实力说话,与男女何干?”
沈微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小听着祖母 “贤良淑德” 的故事长大,却不知这位总在佛堂抄经的老人,竟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过往。
“老身执掌中馈时,沈家的银庄子嗣遍布江南,后来交给你二叔,才渐渐败落。” 祖母的指甲轻轻叩着茶盏,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起,沈家所有产业的账房钥匙,都交给微婉。”
“娘!” 父亲的惊呼被祖母凌厉的眼神制止。
“你当我老糊涂了?” 祖母的拐杖在父亲脚边顿了顿,“太子和三皇子明争暗斗,皇上坐山观虎斗,咱们沈家若不想被卷进去,就得有不依附任何人的底气。这底气,便是银子。” 她看向沈微婉的目光突然柔和,“你要记住,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账上有钱,腰杆才硬。”
沈微婉屈膝行礼的动作郑重,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时,听见祖母对父母说:“给她三个月,若是赔了,便当买个教训;若是赚了……” 老夫人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便让她放手去做,咱们沈家,也该出个能撑得起门面的姑娘了。”
三日后的议事厅里,七个掌柜垂手而立,看着沈微婉将烫金的令牌分发给众人。绸缎庄王掌柜接过刻着 “自主” 二字的令牌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这意味着他可以绕过账房,首接与江南的织户签合同,不必再受层层掣肘。
“王掌柜,”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他袖口的靛蓝染料上,那是常年蹲守染坊才会沾染上的痕迹,“听说你女儿在苏杭学了新的染花技艺?下个月的春绸,不妨试试用她的方子。”
王掌柜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喜的光,重重叩首时,额头撞得青砖发响:“谢小姐信任!”
粮铺张掌柜接过 “协理” 令牌时,听见沈微婉补充:“磨坊的事,我己让账房拨了银子,你只需专心把面粉送进顺天府衙的后厨 —— 那里的采买管事,是祖母的远房表亲。”
张掌柜的喉结剧烈滚动,他原以为开磨坊己是天大的恩典,竟不知这位年轻的主子,早己为他铺好了通往上位的路。
唯有当铺李掌柜接过 “限令” 令牌时,脸色惨白如纸。沈微婉看着他颤抖的手,突然将一份西域胡商的名单推过去:“北狄的仿品玉器,卖给他们最划算,只是别忘了抽成 ——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散会后,沈微婉站在账房窗前,看着雪地里王掌柜策马奔向码头的身影,看着张掌柜指挥伙计搭建磨坊的忙碌,突然明白了祖母那句话的深意。所谓底气,从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祖母的贴身嬷嬷这时送来个紫檀木匣,里面是串成色极好的东珠,颗颗圆润。“老夫人说,这是当年她典当过的嫁妆里,唯一赎回来的物件。” 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让您记住,银钱是底气,却不是目的。”
沈微婉抚摸着冰凉的东珠,突然想起顾言蹊在幽州为她引蛊时的眼神,想起谢云澜后背狰狞的烧伤。她要的从来不是金山银山,是能护着所爱之人的能力,是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为自己和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天的实力。
账房的算盘声此起彼伏,像首崭新的商路歌谣。沈微婉拿起笔,在新账本的扉页写下:“以商为甲,以银为盾,护我所爱,安我家国。”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 “沈记” 的招牌上,泛着崭新的光。
而此刻的太傅府,谢云澜正看着密探送来的消息,左眉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红。他指尖划过 “沈微婉接掌沈家产业” 的字样,突然将信纸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那三个字,寒毒带来的颤抖里,藏着势在必得的偏执。
“沈微婉,” 他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声音里带着蛊毒般的诱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
窗外的融雪滴落在青石板上,像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商战与情战,敲响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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