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的晨露还凝在海棠花瓣上，沈微婉己站在后门的铁匠铺前。铺子的木门挂着 “停业” 的木牌，铜环上的绿锈蹭在指尖，带着铁器特有的冷硬。她叩门的节奏很特别，三长两短 —— 这是顾言蹊留在京城的暗卫约定的暗号。
门开的瞬间，一股煤烟味扑面而来。铁匠老周的手臂比寻常人粗了三倍，黥面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青，看见沈微婉时，单膝跪地的动作震得地面发颤：“属下参见主子。”
沈微婉扶起他的动作顿在半空。老周原是顾言蹊麾下的铸甲师，三年前为掩护主力撤退，故意毁了嗓子，脸上的疤痕是用烙铁烫的，为的就是彻底抹去从前的身份。“东西准备好了？” 她的目光扫过炉边的铁砧，上面的铁屑还带着温度。
老周掀开黑布的动作带着敬畏。十二柄短匕躺在红绸上，刃身只有三寸长，柄尾镶着不起眼的黑曜石，实则是中空的，可以藏毒粉或。最特别的是柄端的机关，轻轻一旋就能弹出半寸长的倒钩，专破皮革甲胄。
“这叫‘海棠刺’，” 老周的哑嗓里带着得意，指腹抚过刃身的纹路，那里用酸液蚀着细小的海棠花，“刃口淬了见血封喉的药，但不会立刻致命，足够主子脱身。”
沈微婉拿起其中一柄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握住。老周的掌心粗糙如砂纸，却在触到她腕间的红痕时，力道骤然放轻 —— 那是上次被三皇子的人抓住时留下的印子。“主子要亲自用？” 他的哑嗓里带着担忧，“这些太利，容易伤着自己。”
“总比手无寸铁强。” 沈微婉旋开机关的动作利落，倒钩弹出的脆响里，映出她眼底的决绝，“上回在黑风口，若不是言蹊来得快……” 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指尖却在刃身上掐出浅痕。
老周突然从铁砧下抽出个木盒。里面是六对袖箭，箭簇打磨得像蜂针，尾端系着极细的银丝，能缠在腕间当饰物。“这个给春桃她们用，射程虽近，胜在隐蔽。” 他顿了顿，哑嗓里的担忧更重了，“北狄的路不好走，主子真要亲自去？”
“天香阁开到哪，我就到哪。” 沈微婉将袖箭塞进袖中，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反而让她觉得安心，“你再赶制二十柄‘海棠刺’，让赵嬷嬷带去北狄，给分舵的姑娘们每人配一柄。”
回到天香阁时，春桃正蹲在廊下喂猫。小姑娘的辫子垂在胸前，发梢还沾着调香用的花瓣，看见沈微婉回来，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小姐，您去哪了？”
沈微婉将一对袖箭抛过去的瞬间，春桃下意识接住，冰凉的触感让她惊呼一声。待看清那蜂针般的箭簇，她的手指突然发起抖，却死死攥着不肯放，眼底的光比刚才更亮了：“这是…… 给我的？”
“试试。” 沈微婉旋开她腕间的机关，袖箭 “咻” 地射出去，正中廊柱上的蛛网，惊得蜘蛛仓皇逃窜。春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反复摆弄着腕间的银丝，突然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哭腔：“谢小姐！以后奴婢定能护着您！”
沈微婉的指尖拂过她发抖的肩膀。这丫头跟着她三年，从一开始连账册都认不全，到现在能独当一面，早己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丫鬟。“不仅要护着我，更要护着自己。”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这世道，能靠的只有自己。”
正说着，账房的老管事匆匆赶来，手里的账本差点掉在地上。“小姐！小少爷他…… 他把药房的甘草都捣成粉了！” 老管事的儿子叫沈砚，今年才十三，却总爱往药铺跑，上次还偷偷把当归当成香菜炒进了菜里。
沈微婉赶到后院时，果然看见个瘦小的身影蹲在石臼前，满手的黄粉末，正对着本医书发呆。石臼里的甘草被捣得极细，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最新章节随便看！竟比药房的药碾子处理得还均匀。“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吓得沈砚手忙脚乱，医书 “啪” 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
“我…… 我看这甘草能解毒，想试试能不能提纯……” 沈砚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在说起药理时，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书上说，甘草能调和诸药，若是提纯了，说不定能解北狄的蛇毒。”
沈微婉捡起医书的动作顿了顿。书页的空白处写满了批注，字迹虽稚嫩，却条理清晰，对药性的理解甚至超过了府里的坐馆大夫。她突然想起老管事说过，这孩子从小就爱闻药味，见不得人受苦，上次街坊家的孩子被烫伤，他用猪油混着草药敷，竟比大夫处理得还好。
“别捣甘草了。” 沈微婉牵起他满是药粉的手，往正厅走的动作很稳，“收拾东西，我带你去见孙太医。”
孙太医的药庐在京郊的竹林里，药香混着竹露的清芬，漫得满院都是。老大夫捻着胡须翻看沈砚批注的医书，突然拍案而起，白须都抖得笔首：“这孩子的天赋，比老夫年轻时强十倍！”
沈微婉奉上的拜师礼是株三百年的野山参，参须完整得像件艺术品。“小侄顽劣，却有颗仁心，还望太医能点拨一二。” 她屈膝行礼的动作郑重，“所需的药材、束脩，沈家一力承担，只求太医能倾囊相授。”
沈砚的膝盖 “咚” 地磕在青石板上，额头的汗混着药粉，在地上晕出个小小的黄印：“弟子愿侍奉先生左右，绝不负所托！”
孙太医扶起他的动作满眼欣慰，却在转身时，对沈微婉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竹林深处时，老大夫的声音突然沉了：“北狄的巫医最近在研究子母蛊的解药，你让这孩子学医术，是想……”
“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微婉的目光穿过竹林，落在远处的官道上，那里有辆马车正往北狄方向赶，车厢里是赵嬷嬷带着的 “海棠刺” 和暖香，“孙太医也知道，这世道，医术有时比兵器更管用。”
孙太医捋着胡须的动作顿了顿，突然从药箱里取出本泛黄的医书：“这是老夫年轻时写的《毒经》，里面有解蛊的法子，你拿去给孩子看吧。” 他的眼神里带着深意，“只是沈小姐要记住，医术能救人，亦能杀人，关键看用在谁手里。”
沈微婉接过医书的瞬间，听见竹外传来春桃兴奋的呼喊。小姑娘正对着空气练习袖箭，箭簇破空的脆响里，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而药庐门口，沈砚正踮着脚帮孙太医晒药草，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药草上，泛着希望的光。
回到天香阁时，暮色己漫过海棠树梢。沈微婉站在观星台，看着春桃在院子里练箭，看着账房里沈砚认真抄录医书的身影，突然觉得袖中的 “海棠刺” 没那么冷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杀戮，是能护着这些温暖的能力。就像此刻掌中的医书，就像春桃腕间的袖箭，都是为了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里，为自己和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地。
而远处的太傅府，谢云澜正着枚刚铸成的玉佩，上面的海棠花纹与沈微婉的 “海棠刺” 如出一辙。寒毒让他的指尖泛着青，眼底却映着势在必得的光 —— 他知道沈微婉在做什么，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兵器，我便给她最好的铁匠；她想要医者，我便给她最难求的医书。” 谢云澜对着空荡的书房低语，左眉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红，“微婉，你看，我们想要的，其实从来都一样。”
窗外的月光掠过他案上的北狄地图，那里用红笔圈出的位置，正好是沈砚批注的 “蛇毒高发区”，像个无声的预兆，预示着这场以守护为名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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