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的指尖在观星台的栏杆上划出浅痕，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挣脱不开的锁链。谢云澜那句 “去天香阁提亲” 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带着寒毒特有的冰冷，却比太和殿的龙椅更让她窒息。
“小姐，风大了。” 阿蛮捧着件披风上前，看着她颈间未愈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白，忍不住低声劝道，“谢公子那边…… 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沈微婉接过披风的动作顿了顿，羊毛的暖意裹住身体，却暖不透心口的寒凉。她想起谢云澜掌心的茧，想起他咳在帕子上的血，想起密道里他眼底的偏执 —— 那份感情太沉重，像太傅喂给他的毒药，明知致命，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对他有感情，”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海棠花瓣，“可那不是能困住我的理由。” 她的目光望向太傅府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亮得刺眼，“这一世，我要的是能自己掌舵的船，不是谁施舍的港湾。”
阿蛮的眼睛亮了亮：“小姐想怎么做？”
“去请苏小姐。” 沈微婉转身时，披风扫过观星台的罗盘，指针在 “北狄” 的方向剧烈晃动，“就说我有桩生意，想和她谈谈。”
苏明玥的轿子停在天香阁后门时，檐角的铜铃正被夜风吹得发颤。她穿着件素白罗裙，裙摆绣的白梅与沈微婉记忆里冰湖底的血色形成鲜明对比，镇国公府灭门后，她便再未穿过绯红。看见沈微婉的瞬间，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匕首 —— 那是顾言蹊早年送她的防身之物，也是这世上仅存的、证明她与那位私生子兄长血脉相连的物件。
“沈小姐倒是稀客。” 苏明玥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目光在她颈间的白纱上转了圈，“莫非是谢公子的提亲让你慌了神？”
沈微婉推开密室门的动作很轻，石壁上的漕运地图还留着三皇子的罪证，影卫营标注的红点在北狄疆域连成一片，像串等待引爆的火药。“苏小姐可知，谢公子要退婚？”
苏明玥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握着匕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得像冰湖的碎冰：“你胡说！我与云澜自幼有婚约，镇国公府虽败，庚帖还在我手里！”
“庚帖能抵得过人心吗？” 沈微婉将杯花茶推到她面前，水汽氤氲了她的侧脸，“谢公子在密道里对我说，处理完太子的事，就去天香阁提亲。苏小姐觉得，他心里还有你的位置吗？”
苏明玥的茶杯 “哐当” 撞在案上，茶水溅在素白罗裙上，洇出深色的痕，像朵突然凋零的花。“那又如何？” 她的声音带着强撑的倔强，眼底却泛起红，“我喜欢他，哪怕他心里没有我，哪怕镇国公府只剩我一人，我也认了。”
“认了？” 沈微婉突然笑了，笑声在密室里回荡，带着几分苍凉，“那冰湖里的钩爪，北狄的毒箭，东宫的密信，算什么？你为他做了这么多，难道只想做个有名无实的谢夫人？”
苏明玥的匕首 “噌” 地出鞘，尖刃抵着沈微婉的咽喉时，才发现对方根本没躲。“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嘶吼里带着哭腔，刀尖的颤抖暴露了心底的动摇，“想看着我和他反目成仇，你好坐收渔利？”
“我想成全你们。” 沈微婉的指尖轻轻搭在刀刃上，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漕运地图的 “苏州府” 三个字上，“谢公子需要一位能助他稳固势力的夫人，苏小姐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身份，而我……”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需要你们解除我的麻烦。”
苏明玥的匕首猛地收回，刀尖在案上划出深痕：“成全？你以为我会信你？” 她想起冰湖边谢云澜对沈微婉的维护，想起他为了这个女人不惜与三皇子为敌，心口的妒火突然烧得更旺，“他爱的是你，就算娶了我，也不会回头的！”
“那又何妨？”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她素白的罗裙上，那里的针脚细密得像张网，“你可以慢慢等。谢公子的寒毒需要人照料，他的野心需要人辅佐，这些我给不了，你却可以。” 她从匣子里取出份密函的抄本，是父亲沈正堂通过吏部侍郎转呈的，上面有皇上朱批的 “可议” 二字 —— 沈家虽非高官，却握着江南盐引，父亲的意见总能辗转传到御前，“你看，皇上也乐见其成。”
苏明玥的指尖抚过朱批上的 “可议” 二字，突然低笑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沈微婉，你真狠。” 她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却被对方说得动了心 —— 是啊，能留在谢云澜身边，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好过看着他娶别人，也好过让镇国公府的血脉彻底断绝。
“我只是想各取所需。” 沈微婉的指尖擦过案上的血迹，“三日后，我会让父亲通过相熟的御史递折，重提你与谢公子的婚约。苏小姐只需……” 她凑近苏明玥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让顾将军的旧部在军中递份联署，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妹妹。”
苏明玥的呼吸骤然急促。她看着沈微婉眼底的清明，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 这不仅是成全，更是将谢云澜牢牢锁在自己身边的枷锁。“好。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她攥紧匕首的动作带着决绝，“但我要是发现你耍花样……”
“我沈家的产业还在京城，” 沈微婉打断她，将份地契推过去，上面是城南的三间铺面，“这是我的诚意。事成之后，天香阁的江南药材生意，分你三成。”
苏明玥接过地契的瞬间，听见密室门外传来影卫的轻响。她知道沈微婉的影卫营遍布京城，这个女人敢提出合作，必然有恃无恐。“告辞。” 她转身时，素白罗裙扫过漕运地图，带起的风让烛火剧烈摇晃，映得两人的影子在石壁上纠缠又分离。
沈微婉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阿蛮递来的帕子上沾着淡淡的血痕 —— 刚才苏明玥的匕首虽未伤及要害，却惊得她旧伤复发。
“值得吗？” 阿蛮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苏小姐未必可信，谢公子要是知道了……”
“他会知道的。” 沈微婉将帕子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着布料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在北狄的地图上，“但他不会反对。皇上需要谢家与苏家（哪怕只剩孤女）联姻来制衡太子旧部，他需要这场婚事来稳固势力，苏明玥需要名分，而我……”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释然，“需要自由。”
三日后的朝堂，御史的奏折果然引起轩然大波。当 “恳请皇上成全谢公子与苏小姐的婚约，以固朝纲” 的话语从御座前传来时，三皇子的旧部们瞬间炸开了锅，而太子的太傅王晏却捻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氏倒是深明大义。” 皇上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在阶下众人脸上转了圈，最终落在谢云澜身上，“谢爱卿以为呢？”
谢云澜站在朝列的末尾，玄色朝服的领口沾着淡淡的药味。他自然知道这奏折背后是谁的手笔，想起沈微婉颈间的白纱，想起她在密道里决绝的眼神，突然低笑出声，咳嗽声里带着血腥味 —— 这个女人，总能想出最狠的法子，既断了他的念想，又合了所有人的心意。
“臣…… 遵旨。” 他出列的动作稳得像座山，左眉的朱砂痣在晨光中泛着红。
消息传到天香阁时，沈微婉正在核对影卫营的开销。阿蛮说，谢云澜领旨后，特意看了眼吏部侍郎的方向，那里正是父亲沈正堂常去的班次。
“小姐，真的…… 没事了吗？” 阿蛮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总觉得心里发慌。
沈微婉的笔尖在账册上顿了顿，墨迹在 “北狄药材” 几个字上晕开：“嗯。” 可心口却泛起莫名的酸涩，想起谢云澜在密道里说的 “微婉，别怕”，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疼得发颤。
傍晚时分，苏明玥派人送来封信，字迹里带着压抑的激动：“婚期定在下月十五，谢府己开始备礼。” 信纸角落画着朵小小的白梅，是镇国公府的旧徽。
沈微婉将信纸夹进账册，转身时看见铜镜里的自己，眼底的惊惧渐渐褪去，只剩下平静。她让阿蛮给顾言蹊发了封新的密信，用影卫营的暗号写着 “风平浪静，静待花开”—— 顾言蹊既是苏明玥的兄长，也是镇守幽州的大将，他的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夜色渐浓时，谢云澜的暗卫突然送来个锦盒。里面是支金簪，簪头的海棠花与沈微婉刺伤他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簪尖没有淬毒，反而镶着颗鸽血红的宝石。
“主子说，这是他欠您的。” 暗卫的声音里带着同情，“婚期那日，主子说…… 不必送贺礼。”
沈微婉将金簪扔进妆匣的最底层，那里还藏着顾言蹊送她的狼牙配饰，沾着幽州的风沙。“告诉谢公子，恭喜。”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天香阁的药材，会按时送到太傅府，算我…… 替沈氏送的。”
暗卫离去后，沈微婉打开妆匣的另一格，里面放着苏明玥送来的合作契书，上面的 “沈微婉” 三个字签得力透纸背。她知道，这场婚事只是开始，太子还在东宫，北狄的三皇子虎视眈眈，皇上的制衡之术从未停止。
但她不怕了。
窗外的海棠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像无数双祝福的眼睛。沈微婉看着天边的明月，突然想起顾言蹊在幽州烽火台说的 “等我”，眼底的坚定像颗永不坠落的星辰。
她有影卫营，有天香阁，有父亲在朝堂的周旋，有顾言蹊的守护，更有自己这双手 —— 能挣钱，能握刀，能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里，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而太傅府的书房里，谢云澜正对着那封赐婚的圣旨，指尖在 “谢云澜” 三个字上反复，首到将纸页戳破。帕子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寒毒的颤抖和无人能懂的绝望。
“微婉，你好，好得很……”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左眉那颗鲜艳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在这场被成全的婚约里，独自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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