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混着龙涎香漫得满室都是,苏明玥的白纱裙角在金砖地上扫过,留下浅淡的痕,像条即将被皇权碾碎的影子。她攥紧袖中的匕首,此刻却抵着自己的掌心 —— 皇上深夜召见,只说 “有要事相商”,可谁都知道,这太极殿的夜,从没有 “商”,只有 “令”。
“抬起头来。”
帝王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苏明玥的指尖在面纱边缘颤抖,金线绣的白梅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那是镇国公府的旧纹样,她刻意换上的,不是为求怜悯,是想提醒皇上,她是堂堂镇国公嫡女,不是任人摆布的泥偶。
面纱飘落的瞬间,她看见皇上手中的奏折,封皮印着 “谢云澜” 三个字,朱批的 “准” 字力透纸背,墨迹像凝固的血。帝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三秒,突然笑了,笑声里没有暖意,只有看透世事的凉薄:“镇国公的女儿,果然有你父亲的风骨。”
苏明玥的膝盖 “咚” 地磕在金砖上,响声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像在自请刑罚。“罪臣之女苏明玥,参见陛下。” 她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能清晰地数着地砖的纹路 —— 十三道,像父亲临刑前的十三道血痕。
“起来吧。” 皇上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紫檀木的声响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嫁去谢家,算是替朕看着他。镇国公府的旧部还在幽州蠢蠢欲动,有谢云澜帮你盯着,总比落在那些…… 旁支手里强。”
苏明玥的呼吸骤然停住。她猛地抬头,撞进帝王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映着她苍白的脸,也映着谢云澜在朝堂上领旨时的模样,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他安插在谢云澜身边的眼线,这场赐婚,从来不是成全,是监视,更是用谢家的势力,助她夺回幽州兵权的诱饵。
“陛下……”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白梅,“云澜他……”
“他很好。” 皇上打断她的话,将份密函推到案前,火漆印是东宫的麒麟纹,“太子的旧部想劫狱,谢云澜的影卫营早就候在半路了。” 帝王的指尖在密函上划圈,“他的手,伸得太长了。”
苏明玥的指尖抚过密函的边缘,那里还留着谢云澜惯用的海棠花押印 —— 他故意让影卫留下痕迹,是在向皇上示威,还是在…… 向她示警?心口突然像被冰锥刺穿,疼得她几乎站不住。
她想起冰湖边谢云澜为她挡刀的背影,想起他咳血时帕子上的暗红,想起他醉酒后抓着她的手喊 “微婉” 的绝望。那个总带着寒毒的男人,就算不爱她,也从未想过要害她,可她现在要做的,却是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而她真正想要的,是借谢家的势,肃清幽州那些拥趸私生子的旧部,让镇国公府的旗帜重新在幽州城升起。
“你父亲当年通敌的证据,” 皇上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谢云澜的父亲也掺了一脚。” 他看着苏明玥骤然煞白的脸,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你说,若谢云澜知道你是朕的人,会怎么对你?”
苏明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金砖上,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她终于明白皇上的用意 —— 不仅要她监视谢云澜,还要用杀父之仇,断了她最后一丝动摇的可能。镇国公府的灭门血案,从来都不是三皇子一人所为,谢家的手,早就染了血。这样也好,恨总比爱容易拿捏。
“臣女…… 遵旨。” 她的声音低得像蚊蚋,却在说出这三个字时,听见自己野心破土的声音。爱与恨在胸腔里撕扯,一边是谢云澜咳血时隐忍的眼神,一边是父亲临刑前不甘的嘶吼,而头顶的皇权,像块巨石,将她死死压在中间,动弹不得,却也让她更加清醒 —— 唯有权力,才能让她不再任人摆布。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突然将枚玉佩扔过去。和田暖玉砸在她怀里,发出闷响,上面的龙纹雕刻得极其张扬 —— 那是可以自由出入禁军大营的令牌,也是悬在谢云澜头顶的剑,更是她日后夺回幽州兵权的钥匙。
“谢云澜的寒毒需要漠北的雪莲,”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他自己去取。”
苏明玥的瞳孔骤然收缩。漠北是三皇子残部的地盘,谢云澜若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皇上这是要借刀杀人,用她的手,送谢云澜去死。他死了,谢家的势力必然动荡,她便能趁机收拢镇国公府旧部,将幽州牢牢握在手中。
“陛下!” 她猛地抬头,泪水终于决堤,“云澜他刚替朝廷肃清了三皇子旧部,有功无过……”
“有功?” 皇上的笑声突然转厉,龙椅的扶手被拍得震天响,“他私吞了三皇子的七处粮仓,安插亲信掌管禁军,连沈家的盐引都要分一杯羹,这叫有功?” 帝王的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死死钉在她脸上,“苏明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镇国公的嫡女,是朕的人,不是谢云澜的妻!”
御书房的寂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苏明玥抱着那枚龙纹玉佩,暖玉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疼。她想起谢云澜在密道里说的 “微婉,别怕”,想起他为了沈微婉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突然觉得自己的挣扎可笑又可悲 —— 她连替他求情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皇上的棋子,也是自己野心的囚徒。
“臣女…… 明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彻底的绝望,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首到玉棱硌得掌心生疼,“定会…… 让谢公子去漠北。”
皇上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挥手示意她退下。苏明玥转身时,看见龙椅后的屏风上,绣着幅江山万里图,谢云澜的名字被用朱砂标在京城的位置,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叉,像个随时会被抹去的记号。而幽州的版图上,空无一字,仿佛在等着她亲手填上自己的名字。
走出太极殿的瞬间,夜风灌进她的白纱裙,冻得她浑身发抖。禁军大营的方向传来更鼓声,三响,正是当年父亲在幽州城下战死的时辰。她看着手中的龙纹玉佩,突然想起谢云澜送她的那支金簪,簪头的海棠花与玉佩的龙纹,像两个永远无法相融的世界,却又偏偏被皇权捆在了一起。
回到太傅府时,谢云澜正在书房看漠北的舆图。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内衬,领口沾着淡淡的药味。看见她进来,他头也没抬,指尖在 “野狼谷” 三个字上划圈:“皇上找你说了什么?”
苏明玥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将龙纹玉佩藏进袖中,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平静:“没什么,只是问婚期的准备。”
谢云澜突然笑了,左眉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红:“是吗?那皇上有没有说,要我去漠北取雪莲?”
苏明玥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看着谢云澜眼底的了然,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 —— 皇上的旨意,她的挣扎,甚至她袖中的玉佩,他都清清楚楚。可他为什么不戳破?是笃定她不敢,还是根本不在乎她这点小动作?
“云澜……” 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别去,漠北太危险了……”
谢云澜的指尖抚过她的发顶,动作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去,谁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袖中凸起的玉佩上,突然低笑出声,“还是说,你希望我死在漠北?”
苏明玥的泪水再次决堤,摇着头说不出话。她想告诉他皇上的阴谋,想告诉他自己是皇上的人,想告诉他镇国公府的血案与谢家有关,可话到嘴边,却被帝王的威严和对谢云澜的复杂情感死死堵住。她恨他,恨谢家沾了父亲的血;可她又隐隐希望他活着,因为只有他活着,她的野心才有可乘之机。
谢云澜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将份密函推过去。上面是三皇子残部的布防图,用红笔圈出的安全路线,正好避开了所有陷阱。“替我准备行囊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等我回来,我们就成婚。”
苏明玥看着那份布防图,突然明白这是谢云澜给她的机会 —— 他知道她是皇上的人,却还是给了她保护他的可能。爱与恨,忠诚与背叛,野心与欲望,在这一刻交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夜深时,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龙纹玉佩被放在妆匣的最底层,上面压着谢云澜送的金簪。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的挣扎与决绝。
她终究还是没能阻止他。因为她知道,谢云澜这一去,不仅是为了取雪莲,更是为了向皇上示威,向整个朝堂宣告他的野心。而她能做的,只有在他离开后,用那枚龙纹玉佩,替他扫清禁军里的障碍,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需要他活着回来,成为她夺回幽州兵权的踏脚石。
御书房的灯还亮着。皇上站在江山万里图前,看着谢云澜的名字,突然低笑出声。他知道苏明玥会动摇,知道谢云澜会去漠北,这正是他要的 —— 让他们相互猜忌,相互试探,最终两败俱伤,而他,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帝王的心思,从来都深不可测。他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臣子,而是一个永远存在的制衡,是能让大周江山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棋子。谢云澜也好,苏明玥也罢,甚至沈微婉,都不过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一步一步,走向他早己设定好的结局。
而漠北的风,己经开始吹起,带着血腥与阴谋的气息,等待着谢云澜的到来,也等待着苏明玥做出最终的选择 —— 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自己的野心,亦或是,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早己分不清忠诚与背叛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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