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的观星台夜风正急，沈微婉攥着春桃刚截获的密信，指尖几乎要将信纸戳破。“谢云澜明日启程，赴漠北取雪莲” 几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黑风炸时，他后背烧伤的焦痕 —— 那是为了护她，被火灼出的狰狞印记，至今仍在她梦魇里发烫。
“小姐，谢公子的影卫营都在备马了，” 春桃看向沈微婉，手里的漠北舆图摊开在石桌上，红笔圈出的 “野狼谷” 三个字被朱砂涂得像血，“三皇子的残部就藏在那，说是…… 要拿谢公子的人头祭旗。”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舆图边缘，那里粘着片干枯的雪莲花瓣 —— 是去年谢云澜托人送来的，说漠北的雪莲花能治体寒，却从没提过采摘时要闯过七道毒瘴、九处陷阱。她突然想起他咳在帕子上的血，想起他总说 “无妨”，想起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凶险，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去备笔墨。” 她转身时披风扫过烛台，火苗剧烈摇晃，映得北狄地图上的红点忽明忽暗，“我要给顾将军写信。”
信纸铺开的瞬间，她看见砚台里自己的倒影，眼底竟有了几分决绝。上一世谢云澜为护她受伤，这一世他要奔赴险地，她要与他同行，她不要再像株离了树荫就活不成的菟丝花。“该还了。” 她低喃着提笔，墨汁落在纸上，晕开的痕迹像条蜿蜒的路，一头连着京城的安稳，一头系着漠北的风雪。
“言蹊亲启：
知君固守幽州，甚慰。
谢云澜将赴漠北，微婉决意同行。非为私情，只为报恩 —— 上一世他为我做诸多筹谋并受伤，这一世我护他周全，两清之后，各不相欠。
京中诸事己妥，影卫半数留护沈家，阿蛮随我前往，遇事可传信于她。
幽州苦寒，君需珍重，勿念。”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将信纸折成海棠形状，塞进信鸽腿上的铜管。鸽子振翅的瞬间，掠过观星台的铜铃，响声清越得像句告别。
“小姐，这是京中布防图。” 春桃捧着个紫檀木匣进来，里面是影卫营的名册，红笔勾出的名字都是要带走的精锐，“沈大人那边我己经禀明，他说…… 让您万事小心。”
沈微婉翻开名册的动作顿了顿，父亲的字迹在扉页写着 “平安” 二字，笔锋颤得厉害。她将匣子里的虎符分成两半，一半交给留下的影卫头领，一半塞进自己袖中 —— 那是调动沈家盐引船队的信物，若在漠北遇困，或许能借水路脱身。
“告诉留下的兄弟，” 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沈家的安危就拜托你们了。每日辰时在西墙放只信鸽，报声平安即可。”
影卫们单膝跪地的声响震得石板发颤，玄色披风在月光下连成片，像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沈微婉看着他们额间的海棠刺，突然想起谢云澜影卫营的令牌，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也有了能托付生死的人。
次日卯时，城门外的官道己扬起尘土。谢云澜的队伍刚过吊桥，就见辆青篷马车从斜刺里驶出，车夫的马鞭在空中划出脆响，车帘掀起的瞬间，沈微婉的玄色披风扫过车轮，露出袖中半枚海棠令牌。
“停车！”
谢云澜勒马的动作极快，马蹄扬起的碎石溅在车厢上，发出密集的响。他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 —— 是去年他送她的那辆，车厢板上还留着北狄箭矢划过的浅痕，心口突然像被什么撞了下，又酸又麻。
沈微婉下车时，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露出里面便于骑射的短打。她手里的马鞭往地上轻顿，声音清得像幽州的雪水：“谢公子，等等我。”
谢云澜的影卫瞬间拔刀，却被他抬手制止。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带着急切，玄色朝服的下摆沾了尘土，左眉的朱砂痣在晨光中亮得惊人：“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去漠北取雪莲。”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剑穗还是她去年编的红绳，“我天香阁的药材商恰好在漠北有商栈，或许能帮上忙。”
谢云澜的喉结剧烈滚动，眼底的震惊渐渐漫上欣喜，像枯木逢春般绽出微光。他伸手想碰她的发，指尖却在半空停住，想起她在密道里的决绝，想起她力主的赐婚，笑意突然僵在脸上：“你不必如此。”
“我是来报恩的。” 沈微婉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疏离，“上一世你护我，这一世陪你走趟漠北，算还清了。”
“报恩？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谢云澜重复这两个字的声音突然发哑，寒毒让他的指尖泛白，“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就只剩报恩？”
沈微婉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的队伍，看见苏明玥的侍女正掀着车帘张望，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团乱麻。“不然呢？” 她扯出抹淡笑，转身跃上马车的动作干脆，“谢公子若不愿，我掉头便是。”
“等等！” 谢云澜抓住车帘的力道极紧，指节泛白得吓人，“…… 上车。”
车轮重新滚动时，沈微婉撩开窗帘的一角，看见谢云澜骑马跟在侧后方，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左眉的朱砂痣在日光下明明灭灭，像藏着说不出的心事。阿蛮递来的水囊碰在她腕间，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发抖。
“小姐，真要去吗？” 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谢公子看您的眼神…… 不对劲。”
“去。” 沈微婉望着远处渐隐的城门，那里的影卫正按她的吩咐，将沈家的护院换防成影卫营的人，“有些债，总要亲手还清才安心。” 她从袖中取出顾言蹊送的狼牙配饰，着上面的刻痕，“何况，我欠他的，远比这趟漠北凶险。”
队伍行至黄昏，在官道旁的驿站歇脚。谢云澜的副将刚要安排食宿，就见沈微婉的影卫己先一步清场，哑巴的箭稳稳钉在横梁上，箭尾系着的布条写着 “己查验，无毒”—— 那是影卫营的暗号，比任何军令都让人安心。
“沈小姐倒是谨慎。” 谢云澜走进客房时，沈微婉正在检查床榻下的暗格，指尖的海棠刺闪着寒光。他突然从背后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烫得她猛地挣开。
“习惯了。” 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领口的药味，那是孙太医特制的防瘴气药，混着他身上的寒毒气息，形成种奇异的味道，“谢公子还是离我远点，免得又被我‘恩将仇报’。”
谢云澜的笑声里带着苦涩，左眉的朱砂痣在油灯下泛着红：“你就这么不想欠我？”
“是。”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的衣料下藏着道旧伤，是当年为她挡刀时留下的，“两清之后，你娶你的苏小姐，我守我的天香阁，各不相干。”
谢云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转身时披风扫过桌案，将油灯带倒在地。灯油泼洒的瞬间，他看见沈微婉下意识护在他身前，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眼底的惊惧比自己还甚。
“你看，” 他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你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沈微婉猛地后退，后背撞在门板上，疼得眼冒金星。她看着谢云澜眼底的笃定，突然觉得此行或许是错的 —— 有些债，越是想还，就越是纠缠不清。
夜深时，她坐在灯下重新检查舆图，发现谢云澜标注的安全路线旁，被人用墨笔添了行小字：“第三处毒瘴可用天香阁的艾草熏散”。墨迹未干，显然是他刚添的。
春桃端来的宵夜还冒着热气，是她爱吃的江南糕点，据说是谢云澜特意让人绕路去买的。沈微婉捏着块桂花糕，突然想起他咳血时总说 “不碍事”，想起他把最安全的路线让给她，想起他明明被她伤得最深，却总在细节处流露出的在意。
“或许…… 不止是报恩。” 她对着烛火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梦呓。
而此时的谢云澜正站在驿站外，看着沈微婉客房的灯火，指尖攥着枚刚从漠北传来的密信 —— 三皇子的残部己在野狼谷设下天罗地网，就等他自投罗网。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残月，突然低笑出声，左眉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红：“微婉，你来了，真好。”
哪怕她口中说着 “报恩”，哪怕她一心想与他两清，只要她在身边，这趟漠北之行，就不算赴死，算…… 赴约。
夜风穿过驿站的回廊，带着远处草原的气息，吹得两扇窗的灯火轻轻摇晃，像两颗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的星，明明灭灭，却始终不肯熄灭。沈微婉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凶险，不知道谢云澜的真实用意，更不知道这场以 “报恩” 为名的同行，会将两人带向何方。但她知道，自己做了不会后悔的决定，这就够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队伍再次启程。沈微婉掀开窗帘，看见谢云澜骑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玄色披风上沾着的露水，像颗颗未干的泪。她突然将块桂花糕扔过去，正落在他马前的草地上。
谢云澜弯腰拾起的动作极快，抬头时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西目相对的瞬间，风停了，草静了，只有远处的狼嚎隐隐传来，像在为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同行，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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