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中医药大学的宿舍楼道飘着消毒水味，念桂抱着红漆木箱站在302宿舍门口，
手里攥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李老三写的"省城生存指南"，
第一条就是"别跟城里人比穿戴"。
"新同学？"上铺突然探下颗脑袋，戴着副黑框眼镜，"我叫林薇，临床药学的。"
她看见念桂箱子上的铜钱锁，突然笑了，"你还信这个？我奶奶也给我挂过，
说能防渣男。"
念桂的脸唰地红了。她把箱子往床底塞，却发现箱角卡在床架上，
露出半截红布——
里面裹着的玉镯子硌得慌。这是太姥姥传下来的物件，
老张头说"女孩子戴玉养人"，可现在戴在手腕上，倒像是块烫手的山芋。
"你带的啥？"林薇突然指着念桂的书包。书包侧兜里露出个玻璃罐，
里面装着药圃的土，土上还插着株金线莲——是丫蛋硬塞给她的，
说"看见土就像回家了"。
"俺们老家的金线莲。"念桂把玻璃罐往书包里塞，却被林薇抢了过去：
"这是...变异品种？"她掏出手机对着金线莲拍照，屏幕上跳出行字：
"疑似珍稀药用植物金线莲变种"。
那天下午，念桂的玻璃罐在女生宿舍传开了。有人说这是"转运草"，
抢着要土；有人说能治痘痘，非要摘片叶子；连辅导员都来了，
拿着本《中药大辞典》比对："这要是金边莲，可是濒危物种！"
"俺们老家药圃多着呢。"念桂突然想起石头画本里的《药圃分布图》。
画本最后一页画着张地图，用红铅笔标着二十三个红点，
每个红点旁边都写着"金边莲"，其中最大的红点在村西头的乱石岗。
"能带我去看看吗？"林薇突然抓住念桂的手，眼镜片闪着光，
"我毕业论文就缺个好课题！"她掏出张皱巴巴的火车票，"这是我攒了半年的奖学金，可以当考察费！"
念桂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老张头的肺气肿，想起李老三砖窑厂的欠薪，
想起丫蛋画本里的"姐姐的博士帽"——如果林薇真能研究金边莲，
说不定能申请科研基金，给太爷爷治病。
周末回家那天，研究中心的药圃里炸开了锅。林薇蹲在金边莲旁边拍照，
相机"咔嚓"响个不停；老张头坐在竹椅上抽旱烟，
时不时瞟两眼《中药大辞典》；丫蛋抱着石头的画本当解说员，
指着《蚂蚁治虫图》说："石头哥画的黑蚂蚁，专吃蚜虫！"
"这是生态种植！"林薇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比实验室的组培苗强多了！"
她转身拍念桂的肩膀，"我们申请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吧！就叫'张氏金边莲生态培育技术'！"'
李老三突然从砖窑厂跑回来，手里攥着张报纸，
头版标题写着《老将军寻访革命老区》。照片上穿军装的老领导正给孩子们发书包，
背景里隐约能看见研究中心的烟囱——去年冬天借走石头画《博士帽》那个老领导！
"俺去送信！"'李老三把报纸往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就要往镇上跑，
瘸腿在泥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印子。念桂突然想起老领导车上的纸条：
"等丫头考上大学俺来还画"，心里突然像揣了只兔子怦怦首跳。
半个月后的一天，研究中心突然开来辆军绿色越野车。
老领导拄着拐杖走进药圃，看见金边莲时突然笑了——
每株金线莲叶子边缘都泛着金光，在阳光下像撒了把星星。
"这画没白借！"老领导从包里掏出个卷轴，展开来正是石头那幅《博士帽》。
画里的念桂戴着博士帽站在药圃里，石头用红铅笔新画了群小人，
围着她喊"姐姐真棒"，小人的脸都是笑脸，像王奶奶煮鸡蛋上画的那样。
"军区医院的中药房缺药材。"老领导突然拍板，"你们的金边莲，俺全要了！"
他掏出份合同，上面写着"长期收购协议"，价格栏填着"每株五十元"——
比王老板给的价高了十倍！
那天晚上，药圃里的马灯亮到后半夜。念桂蹲在石头画的《未来药圃》旁边，
用红铅笔在博士帽旁边画了个戴军帽的小人；丫蛋往玻璃罐里装新土，
说要寄给省城的林薇；李老三坐在灶门前烧火，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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