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还在震动，屏幕上的图像定格在那块金属片上——三个交错的三角，波浪线下拖着一个箭头，像是一道命令，又像是一道倒计时。
阿风猛地站起身，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把图像放大再放大。边缘清晰，刻痕深而整齐，不是临时刻的，是标准编码格式。他知道，这不是纠错码，也不是路径指引，而是行动指令：目标锁定，准备回收。
屋里的气氛瞬间绷紧。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分工讨论戛然而止，所有人抬头看向他。
绯红坐在角落，膝盖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头微微低着。她没看屏幕，也没看别人，只是盯着自己左臂还没修好的接口处。那里电光一闪一灭，像她此刻起伏的心跳。
阿风收起终端，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铁皮墙冰凉，地面有些潮湿，但他没在意。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呼吸比平时慢，肩膀也绷得很紧。
“怎么了？”他问。
她没抬头，声音很轻：“你要我……当诱饵。”
“我说了不是。”阿风语气放软，“你是开关，不是诱饵。”
“可他们会抓我。”她终于抬眼，红瞳里映着应急灯的微光，“如果他们真的把我接进系统……你会怎么办？”
阿风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屋里其他人己经各自忙碌起来，没人注意这边。白发老头正和护目镜青年低声商量路线，修理工在调试一台旧干扰器，嗡嗡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响起。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你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
绯红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机娘商店。”她说。
“对。”阿风笑了笑，“你被扔在角落，外壳生锈，核心不稳定，连站都站不稳。老板说你是残次品，卖不出去，只能赊账处理。”
绯红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着膝盖上的划痕——那是她刚激活时自己摔出来的。
“那时候，我其实也怕。”阿风继续说，“怕你打不过别人，怕你一上场就报废，怕我连赎金都还不起。”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我更怕的，是把你丢下。”
绯红猛地抬头。
“我不是因为你强才带你走的。”阿风看着她，“我是因为……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那时候我就想，哪怕你跑不快、打不过，我也得把你修好。”
屋外风声掠过废墟，吹得铁皮门轻轻晃动。
“后来呢？”他自问自答，“你一拳轰塌了训练场的墙，你在赛场上追着对手跑了三圈，你在地下拳赛里为了护住我，硬生生挨了七发电磁弹。”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那次爆炸，弹片擦过这里，是你把我扑倒的。你记得吗？”
绯红点点头，嘴角微微动了下。
“所以现在，我不是要你去送死。”阿风的声音沉下来，“我是要你站在我身边，一起把他们打崩。”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计划不是让你被抓住，是让他们以为能抓住你。但只要他们一靠近，你就用频率干扰他们的指挥链。神秘机娘会教你控制输出节奏，不会让你失控。”
“可万一……”她声音发颤，“我控制不住呢？”
“那就我来救你。”阿风打断她，“就像上次在地下格斗场，你被三台机娘围攻，是我冲进去拆了她们的电源。这次也一样，只要你发出信号，我立刻就到。”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不许你一个人扛，也不许你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你是绯红，是我的搭档，是这帮人里最特别的一个。”
绯红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问：“你说……我真的是那个‘唯一成功体’吗？”
“数据不会骗人。”阿风从终端调出那段影像，“基因序列匹配度99.8%，系统标注‘可激活融合网络’。他们找了你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你残次，是因为你太完整了。”
“可我什么都不懂。”她声音低，“我不知道怎么‘对话系统’，也不知道怎么‘共振’……我只会打架。”
“那就从打架开始。”阿风笑了，“你每一拳都在打乱他们的节奏，这就是你的语言。系统听不懂代码，但它听得懂你的能量频率。”
他松开手，从背包里翻出一块金属片——是之前从迷宫出口捡到的，表面有细微纹路。
“你看这个。”他递给她，“这是他们移动基地的外壳碎片。我让修理工扫描过，上面有微弱的信号残留，频段和你上次在迷宫里打出的能量波接近。”
绯红接过，指尖轻轻划过纹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不是在被动逃命。”阿风眼神亮起来，“你是主动在影响他们。他们怕的不是你的力量，是你的存在本身。只要你在，他们的系统就不稳定。”
他靠回墙边，语气轻松了些：“所以别想‘万一被抓’，要想‘怎么让他们追着你跑’。你不是诱饵，你是猎手。”
绯红静静听着，手指不再颤抖。
她抬头看他，忽然说：“你从来……都没把我当机器。”
阿风一怔。
“你说我迷路，说我是搭档，说我是特别的。”她声音轻，却很稳，“可别人只说我残次，说我没用，说我是失败品。”
她顿了顿：“你是第一个……把我当人看的。”
阿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那你以后，别再把自己当机器了。”他说，“你是绯红，是我的机娘，是我的战友，是这世上最不该被低估的存在。”
绯红看着他，红瞳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左臂的电火花忽然稳定下来，不再乱跳。她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团微弱的红色能量在指尖凝聚，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想试试。”她说。
“试什么？”
“控制频率。”她盯着那团光，“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你说的那样。”
阿风也站起来：“现在？”
“嗯。”她点头，“趁他们还没来，趁我还……能冷静。”
阿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屋中央，冲修理工喊：“把干扰器调到接收模式，频段锁定F-7！”
修理工一愣，但立刻动手调整。
阿风回来站到绯红面前：“放松，别想着输出多强，就想你平时冲出去的时候——那种感觉，那种想保护什么的冲动。”
绯红闭上眼。
她想起第一次在赛场上奔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想起在地下拳赛里，看到阿风被围攻时心头炸开的怒火；想起在迷宫中，一拳轰向地面时，体内那股不受控却无比熟悉的能量流动。
她的呼吸变得深长。
指尖的能量团开始旋转，颜色由红转橙，再转金。
突然，干扰器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
“有反应！”修理工惊呼，“接收到高强度脉冲信号，频段匹配F-7，持续三秒，自动衰减！”
屋里几人纷纷抬头。
白发老头快步走过来，盯着干扰器屏幕：“这不是普通能量释放……这是定向频率输出！她真的在控制！”
阿风看着绯红，嘴角扬起。
她睁开眼，额角有汗，但眼神明亮。
“我……做到了？”她问。
“不止。”阿风伸出手，“你证明了自己不是工具，也不是诱饵。”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你是答案。”
绯红看着他伸来的手，犹豫了一瞬，然后用力握住。
她的掌心还带着能量残留的温热，指尖微微发烫。
“下次。”她抬头，嘴角扬起一丝笑，“别让他们追上来。”
阿风咧嘴：“那得你跑快点。”
她轻轻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
干扰器屏幕一闪，信号波形剧烈跳动。
“等等！”修理工猛地抬头，“又有信号进来了！不是她发的！”
阿风立刻转身。
屏幕上，一串陌生频率正在强行接入，带着明显的脉冲节奏，像某种……回应。
绯红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抬手按住太阳穴，身体一晃。
“怎么了？”阿风一把扶住她。
她咬着牙，声音发紧：“我听见了……有人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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