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本族谱是用桑皮纸订的,封面蒙着层蓝布,边角磨得发白,据说是太爷爷年轻时从老宅梁上翻出来的。
族谱这东西在我们村金家是大事,每年清明都要请出来,供在祠堂正位,由族长带着男丁按辈分磕头。
我以前总觉得那就是本厚点的账本,首到爷爷去世那年,我才知道族谱里藏着个能把人魂吓飞的秘密。
爷爷走的时候是头七刚过,按规矩该迁坟。
我们金家祖坟在村西的乱葬岗边缘,据说当年选址的风水先生说那是“卧牛地”,能保子孙兴旺。
可近些年总出事,先是三叔公在工地摔断了腿,接着大堂哥开车撞了人,连我爸这种老实巴交的木匠,去年也莫名其妙丢了半根手指。
族里的老人们嘀嘀咕咕,说祖坟风水被破了,得迁到东山的“凤凰台”去。
迁坟那天选在子时,说是“阴时动土,不伤龙脉”。
我作为长孙,被族长金二爷拉着跟去,说是要“认认根”。
乱葬岗的路不好走,月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杈照下来,地上的坟包像一个个鼓起的脓包,风一吹,纸钱灰打着旋儿飞,沾在裤脚上甩都甩不掉。
金家祖坟其实就是个土坡,最上面是太爷爷的坟,往下按辈分排,爷爷的坟在第三排,挨着他的两个早夭的弟弟。
挖坟的是两个外乡来的土工,据说专门干这个,胆子大得很。
可挖到爷爷坟的时候,其中一个土工“哎哟”叫了一声,手里的铁锨“当啷”掉在地上。
“咋了?”
金二爷举着马灯走过去,灯罩上的灰尘被风吹得晃悠,光线下,我看见爷爷的棺材露出来了——
棺材盖的正中央,贴着张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个被捆住的人。
“这……这是谁贴的?”
我爸声音发颤。
爷爷下葬时他全程盯着,绝没这东西。
老土工蹲下去摸了摸黄纸,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皱得像个疙瘩:
“这是‘镇煞符’,但画法不对……像是被人改过,更像‘锁魂’的。”
金二爷脸色一沉,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米粒和铜钱,撒在棺材周围。
他绕着坟坑走了三圈,突然停在爷爷坟西边三尺远的地方,脚在地上跺了跺:
“这儿还有个坟。”
我们都愣住了。
金家祖坟的位置在族谱上标得清清楚楚,爷爷西边应该是空的,再过去就是三叔公的坟地,还没启用呢。
“二爷,族谱上没记啊。”
我爸翻着手里的手抄族谱副本,那是他前几天特意抄的,生怕迁坟时弄错辈分。
金二爷没接话,让土工接着挖。
没挖两尺深,铁锨就碰到了东西,硬邦邦的,不像石头。
清开浮土,露出个黑糊糊的木头匣子,比正常棺材小一半,看着像口婴儿棺,可上面爬满了绿锈,显然有些年头了。
最吓人的是匣子上没刻字,连个记号都没有,就那么光秃秃的,像块被人扔了的烂木头。
“这……这是谁的?”
我盯着那匣子,后颈子首冒凉气。
乱葬岗的坟再多,也没听说敢往金家祖坟地头上埋的。
金二爷的脸在马灯光下看着发青,他蹲下去,用手指抠了抠木头匣子上的绿锈,突然说了句:
“把族谱拿来。”
我赶紧跑回祠堂取那本老族谱。
桑皮纸 pages 又脆又硬,翻的时候“沙沙”响,像有人在耳边吹气。
金二爷戴起老花镜,一页页往后翻,翻到记录太爷爷那辈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我凑过去看,那一页记着太爷爷的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大爷爷、二爷爷和爷爷,名字都用毛笔写得工工整整,旁边标着生卒年月。
可在三个名字下面,靠近页脚的地方,有个指甲盖大的墨团,像是滴上去的墨,又像是被人故意涂掉了什么。
墨团旁边,用极细的笔写着两个小字,淡得几乎看不见,我眯着眼才认出是“西三尺”。
“西三尺……”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刚才挖出木头匣子的位置吗?
“这是啥?”
我爸也看见了,声音都变了调:
“太爷爷就仨儿子啊,哪来第西个?”
金二爷放下族谱,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说:
“是个没起名的。”
原来太爷爷当年还生过一个儿子,比爷爷小五岁,生下来就没气了。
按我们那儿的规矩,没满月的孩子不能入祖坟,得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可太奶奶舍不得,趁夜里偷偷把孩子埋在了太爷爷坟西边三尺远的地方,没立碑,就偷偷在族谱上做了个记号。
这事除了太奶奶,没人知道,连我爷爷都只听过一点风声。
“那这‘镇煞符’……”我爸指着爷爷棺材上的黄纸。
“是它弄的。”
金二爷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孩子埋在这儿,等于占了祖坟的地,又没名分,时间长了就成了‘孤煞’。你们看,它的坟挨着你爷爷,你爷爷走了,它就想抢位置。”
土工吓得脸都白了,说啥也不肯再挖。
金二爷没办法,让人把那木头匣子原样埋回去,单章一个鬼故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单章一个鬼故事最新章节随便看!又在上面压了块刻着“金氏无名”的青石板,撒了糯米和黑狗血。
折腾到天快亮,才把爷爷的棺材起出来,往东山迁。
迁坟后没几天,怪事就来了。
先是我爸,说夜里总听见有人哭,细细的,像猫叫,又像小孩哼唧,就在窗根底下。
他爬起来往外看,啥也没有,可一躺下,哭声又响了。
没过三天,我爸就发起高烧,说胡话,一会儿喊“别抢”,一会儿喊“给你名分”。
接着是祠堂。
守祠堂的老光棍金老五说,夜里总看见祠堂门口有个黑影子,矮矮的,像个半大孩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拿棍去赶,影子就钻进族谱里不见了。
第二天去看,那本老族谱总摊在太爷爷那一页,页脚的墨团像是变大了点,边缘晕开,像在流血。
我也没逃掉。
有天晚上我起夜,路过客厅,看见茶几上放着个东西,白白的,像块骨头。
拿起来一看,是截指骨,小得很,顶多是个婴儿的。
我吓得一把扔在地上,再低头看,地上啥也没有,可手里却沾着股土腥味,洗了三遍都没洗掉。
金二爷说这是“孤煞”在要名分,得把它请进族谱,迁进新祖坟。
族里人大多不同意,说哪有给没起名的死孩子入祖坟的道理,传出去让人笑话。
可反对的人里,有两家没过几天就遭了殃:
一家的鸡全死了,脑袋都被拧了下来;
另一家的孩子掉进井里,捞上来时手里攥着撮坟头土。
没办法,金二爷只好召集全族的人,打开老族谱,要给那个孩子起名。
按辈分,他该是“德”字辈,跟我爷爷一个辈。
金二爷蘸着朱砂,刚要在墨团旁边写字,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笔掉在地上。
我们一看,他的食指上多了个血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血珠滴在族谱上,正好落在那个墨团上。
更吓人的是,那墨团像活了似的,把血吸了进去,颜色变得更深了,形状也变了,像个咧着嘴笑的人脸。
“它……它自己有名。”
金二爷捂着手指,脸白得像纸:
“叫……叫金德怨。”
这名字一出口,祠堂里的香突然全灭了,阴风“呼”地灌进来,吹得族谱“哗哗”响,最后还是停在太爷爷那一页。
我们都不敢说话,看着那个墨团,总觉得它在盯着我们。
给金德怨迁坟那天,更邪门。
挖开原来的地方,那木头匣子不见了,土里只有一堆碎骨头,白森森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金二爷说这是“孤煞”成了气候,骨殖都散了,得用个新棺材,装些坟头土,就算是它的灵位。
新棺材是我爸亲手打的,用的是最好的柏木。
可下葬的时候,那棺材怎么也放不平,总往东边歪,像是有人在底下顶。
金二爷让人在东边埋了把桃木剑,才算稳住。
入了族谱,迁了新坟,本以为这事就了了。
可没过一个月,金二爷就出事了。
他被人发现死在祠堂里,身子趴在族谱上,脸正好对着金德怨的名字。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舌头伸得老长,像是被人掐死的。
更吓人的是,他的手指抠在族谱上,把“金德怨”三个字抠烂了,桑皮纸上全是血痕,旁边多了个新的墨团,比之前那个大了一倍。
村里人都说,金德怨嫌名分不够,想要更高的辈分。
我爸吓得带着我连夜进城,不敢再回村。
可那东西像是跟来了。
我租的房子在六楼,可总在半夜听见楼梯上有“哒哒”的脚步声,像个小孩光着脚在跑,从一楼跑到六楼,然后停在我家门口,半天不动。
有次我透过猫眼看出去,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黑乎乎的,可我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有个小小的影子,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那影子的形状,跟祠堂里金老五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赶紧给村里剩下的人打电话,才知道更可怕的事:
新祖坟里,金德怨的坟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块碑,上面刻着“金氏先祖之位”,把太爷爷的碑都挤到一边去了。
有人想把碑砸了,可刚举起锤子,就一头栽倒在地,至今还瘫在床上。
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祠堂,那本老族谱摊在桌上,金德怨的名字旁边,又多了一排小字,是我的名字:
金明辉,“明”字辈,孙辈。
字迹是用朱砂写的,红得像血,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墨团,正一点点往我的名字上爬。
我吓醒后,发现床头柜上多了样东西——
是那本族谱的副本,我爸前几天寄给我的,说让我留个念想。
副本上,我的名字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指甲盖大的墨团,摸上去黏糊糊的,像刚涂上去的。
更可怕的是,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食指上有个小小的血口子,正往下滴血,滴在床单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像人脸似的红印。
我知道,它找到我了。
它不光要名分,还要整个金家的人,按辈分,一个个地陪它。
现在我不敢关灯,不敢睡觉,总觉得背后有个矮矮的影子,正盯着我的脖子,等着给我在族谱上,刻下一个新的墨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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