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里细雨绵绵，县中传来惊悚之言：张家村田畔忽现一对红轿抬回的冥婚纸人，雨水打得纸人残破，却仍牵手对拜，面色森白，远远看去仿佛活人迎亲。
偏偏当夜就有人暴毙。
此人姓王，年三十许，家中卖小杂货度日。尸体被邻居发现时，蜷在屋里，面色乌黑，五官扭曲，似是极度恐惧之下亡故，唯独双手紧紧攥着一方红巾。
这方红巾刺着鸳鸯，针脚极细，却是冥婚嫁礼中常用的“合命巾”。
尸身运往县衙验看，我看那红巾上还有尚未褪尽的血迹，配合死者指甲缝里夹着的细纸屑，顿觉不对。再看王家后院的水缸，竟被人投了数张纸符，符上字迹诡奇，隐隐透着“压命”之语。
顾县令闻讯，眉头深锁：“难道又是纸灰索命？”
我仔细辨认，发现这些符中有的写着“抱魂”，有的写“锁魄”，并非寻常镇宅驱邪之物，而是冥婚中极阴之术。凡有人死于非命，家族若欲强行“送嫁”或“娶妻”，便会用此符强迫魂魄附于纸偶，以求阴路同偕。
王家原不过一个卖小杂货的小户，何来如此残忍歹毒的纸符？
当夜我便循线探访村中，才知这王家数月前曾被媒人游说，让他以病殁的女儿与另一户病死的少年结冥婚，图个“冥路好走”。王家一度不肯，担心不祥，但架不住那媒人威逼利诱，又许以银钱，终究松口。
“王家当时拒绝了，可这媒人阴毒非常，竟自作主张成全阴亲……”
村中老人咬牙低声：“那媒人姓崔，人称崔指婆，打小就阴狠，见过不下十桩冥婚，她胆大包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笔下冤魂 敢私下写阴符替人‘合魂’……”
我听闻此言，寒意首透后背。
第二日，我带人循查崔指婆落脚之处，只见其屋内挂满各式纸人，红嫁衣、童男童女、纸马纸轿应有尽有，墙头还插着数张写血字的招魂符，散发腐败恶臭。崔指婆却早逃得不见踪影，只余下一对栩栩如生的纸偶，正端端摆放，竟与王家暴毙者死状相似。
这些纸偶面容分明模仿了王家之女和那病死少年，眉目酷肖，手中更握着“合命巾”。
“她要强合两魂，索人续命？”
我冷声问自己。再翻看周遭，却在墙角找到一张残破的婚书，其上赫然盖着王家私印，笔迹潦草，竟然写明“以女王氏魂魄，嫁与陈家病子陈文远，以慰黄泉同道”。
此刻再无疑问，王家女儿亡后被阴媒暗中操控，冥婚未成，却反累得王家生者遇鬼索命。
顾县令得知，拍案怒道：“此风若不止，日后冥婚之祸必成灾矣！”
于是命我与捕役，昼夜搜捕崔指婆。终于在城南破庙将其擒获，她蜷在墙角瑟瑟发抖，却依旧喃喃念着：“魂归魂，命归命，我没错，我只是送他们一起走……”
崔指婆口供如簧，招认数桩强行合婚害命的恶行，纸偶背后都附有索命符，借冥婚之名迫使亡魂依附，索取生人气血，以续恶缘。
当夜，王家后院的水缸忽然炸裂，血水流满一地，那方红巾从裂缝里冲出，在雨中飘荡，似仍有人不肯放手。
我默然将那红巾收起，封进案卷，任由阴雨打湿肩头。
若生不能相守，死又岂能被强迫同途？
冥婚之恶，胜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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