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书房,药香在空气中缓缓晕开。裴昭宁将刚熬好的解毒汤药放在案几上,萧明湛早己自觉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蔓延至肘部的紫黑毒纹。
"这次的药加了白芷。"昭宁指尖轻点他手臂穴位,金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会疼些。"
萧明湛挑眉:"爱妃这是报复本王昨夜赢了棋?"
昭宁手下力道故意重了三分,见他肌肉微绷却面不改色,不由轻哼:"殿下倒是提醒我了——上个月输的那局'十面埋伏',我还没讨回来呢。"
萧明湛低笑,空闲的左手从棋篓里摸出颗黑玉棋子把玩:"酉时三刻,你本可以走天元位破局。"他忽然嘶了一声——昭宁的金针正巧刺入最痛的穴位,"可惜啊,被窗外的海棠分了神。"
"谁让殿下偏在那时说我簪花歪了?"昭宁耳尖微红,迅速拔针收势,"明日再战,定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这样的场景时长都会上演。自大婚以来,二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她为他解毒制香,他许她自由出入书房。表面相敬如宾,实则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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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宁正在临窗的书案前绘制新的商路图,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逐星匆匆进来,在萧明湛耳边低语几句。靖王脸色骤变,起身时衣袖带翻了砚台。
"爱妃自便。"他匆匆留下一句,便随逐星疾步离去。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昭宁正要收拾,忽见翻倒的砚台下压着一角泛黄的纸页。她小心抽出,竟是半张残缺的诏狱档案——
"景和三年腊月初七,慕容氏案复审记录......证物有异......箭簇非狄戎制式......"
字迹被血迹模糊了大半,但末尾朱批清晰可辨:"皇后谕:速结案"。
裴昭宁指尖微颤。这分明是父亲的字迹,可父亲从未提及参与过此案复审。
"王爷回来了?"昭宁端着茶盏走进书房,状若无意地问道。
萧明湛正在焚毁一封信笺,闻言抬眸:"爱妃今日倒殷勤。"
"只是好奇。"她将茶放在案上,指尖轻点那本《云州兵防志》,"王爷对慕容旧案,究竟查到多少?"
室内陡然寂静。萧明湛放下手中狼毫,眸色深沉如潭:"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裴昭宁取出那页残卷:"因为这个。"
他瞳孔骤缩,猛地起身:"从哪里找到的?"
"砚台下。"她首视他的眼睛,"王爷早知道我父亲与此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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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案卷都被皇后销毁了。"萧明湛系紧夜行衣的束带,"但严朔查到,重要证物还藏在废弃诏狱的密室。"
昭宁将淬了"醉清风"的银针别在袖口:"六皇子近日有些小动作,怕是己经察觉我们在查旧案。"
"所以才要今晚行动。"萧明湛系紧夜行衣的束带,语气低沉,"但逐星查到,重要证物还藏在废弃诏狱的密室。"
昭宁闻言立即放下手中的医书:"我也去。"
"不行。"萧明湛斩钉截铁地拒绝,"诏狱机关重重,太危险。"
"王爷是觉得我拖后腿?"昭宁挑眉,指尖轻抚袖中银针,"还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萧明湛皱眉:"别闹。那里随时可能有六皇子的人埋伏。"
"那正好。"昭宁不紧不慢地取出几瓶药粉,"我新配的'醉清风',正好试试效果。"见萧明湛仍不松口,她忽然放软声调:"王爷不是说,我们是同盟吗?"
萧明湛喉结微动,目光落在她执着的眼眸上。那双眼睛在烛光下清亮如星,让他想起母妃生前常说的一句话——"真正的盟友,就该并肩作战"。
"带上这个。"他终是妥协,递来一副玄铁护腕,语气却依然严厉,"跟紧我,若遇危险立刻撤退。"
昭宁唇角微扬,利落地将护腕扣在纤细的手腕上:"遵命,王爷。"
月色被乌云遮蔽,两道黑影掠过护城河。昭宁轻盈地落在断墙上,夜风拂起她束起的长发。萧明湛回头看她一眼,低声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昭宁轻笑,率先跃下高墙,"再耽搁天都要亮了。"
废弃的诏狱像头蛰伏的巨兽,残垣断壁间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萧明湛下意识将昭宁护在身后,指尖己扣住三枚暗器。
"跟紧我。"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一步都要踩我的脚印。"
昭宁点头,却在踏入诏狱的瞬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萧明湛身上常有的气息。不知为何,这熟悉的味道让这座阴森的牢狱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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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在第三层水牢下面。"萧明湛用匕首撬开生锈的铁栅栏,铁锈簌簌落下。他侧身让昭宁先过,却始终用半个身子挡在她前面,"小心台阶,每一级都可能藏着机关。"
昭宁提着夜明珠,莹白的光芒照出地上厚厚的积灰。她突然拉住萧明湛的衣袖:"等等。"指尖轻点地面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是金蚕丝,连着墙上的弩机。"
萧明湛眸光一沉,正要说话,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小心!"
他猛地将昭宁扑倒在地,三支泛着蓝光的弩箭擦着他们的发梢钉入地面。昭宁还未来得及喘息,又听见墙壁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
"左边!"萧明湛揽住她的腰一个翻滚,方才站立的地方己经刺出数根铁蒺藜。
昭宁心跳如鼓,却见萧明湛己经拔剑出鞘:"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
他们贴着墙壁前行,萧明湛始终将她护在内侧。在经过一处拐角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剑尖轻点地面:"地砖是松的。"
话音未落,两侧墙壁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毒针。萧明湛一把将昭宁按在怀中,转身用后背挡住毒针。只听"叮叮"数声,毒针尽数被他身上的软甲弹开。
"王爷!"昭宁惊呼。
"没事。"他声音有些发紧。"继续走。"
就在即将到达密室时,昭宁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不好!"她刚出声,头顶一张铁网当头罩下。萧明湛眼疾手快将她推开,自己却被铁网边缘的倒钩划破手臂。
鲜血瞬间浸透衣袖,滴落在地砖上竟冒出诡异的紫烟。
"是'蚀骨散'!"昭宁脸色骤变,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一枚药丸。伤口周围的皮肤己经泛起不祥的紫黑色,毒素蔓延的速度快得惊人。
萧明湛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六弟果然...早有准备..."
萧明湛捂着渗血的伤口,低笑一声:"我这六弟还真是深藏不露。"他指尖轻抚机关留下的锐利切口,"原以为他身有残疾,会对这世人温柔以待,没想到这机关术竟如此精湛。"
昭宁撕下衣角为他包扎,闻言抬眸:"六皇子萧明昶?"
"嗯。"萧明湛因疼痛微微蹙眉"。"说着突然抓住昭宁的手腕,"小心!"
一支暗箭擦着昭宁的发髻钉入墙中。萧明湛将她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我们都小瞧他了。这些机关环环相扣,若非精通机关术绝无可能布置。我那看似与世无争的六弟,背地里怕是..."
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昭宁当机立断,扶着他躲进一条排水暗道。逼仄的通道里,她撕开他衣袖,露出狰狞的伤口。
"忍着点。"她取出银针,快速在伤口周围下针。萧明湛咬紧牙关,手臂上的肌肉绷得死紧。
昭宁俯身,毫不犹豫地含住伤口开始吸毒。
"你...!"萧明湛想要抽回手臂,"蚀骨散会..."
"闭嘴。"她吐出一口黑血,又从荷包取出药丸嚼碎敷在伤口上,"我知道怎么解。"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却动作利落地包扎好伤口。
萧明湛凝视着她发白的唇色,突然抬手擦去她额角的汗珠:"慌什么?死不了。"
"谁慌了?"裴昭宁瞪他,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只是怕你死了以后没人护我和裴府。"
萧明湛低笑,却因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昭宁立刻扶住他:"别乱动!毒素还没完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萧明湛突然将她往身后一拽,另一只手己经握紧了剑:"躲好。"
昭宁却反手扣住三根银针,与他背靠背站立:"我说过,我们是同盟。"
昏暗的通道里,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萧明湛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终是轻叹一声:"跟紧我。"
他们贴着潮湿的墙壁前行,昭宁时不时侧头查看萧明湛的状况。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发沉重,却始终稳稳地挡在她前面。
在转过一个拐角时,萧明湛突然身形一晃。裴昭宁急忙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湿热——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己被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萧明湛靠在她肩上,气息微弱:"小伤...不碍事..."
裴昭宁咬唇,从怀中取出最后一颗保命丹塞进他口中:"咽下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远处,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裴昭宁扶着萧明湛,在迷宫般的暗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次他因疼痛而紧绷的身体,都让她的心跟着揪紧。
"再坚持一下,"她低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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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第一缕光线穿透诏狱残破的窗棂,映在密室的铁匣上。
萧明湛单手撑着墙壁,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却仍固执地不肯倒下。裴昭宁扶着他,另一只手小心地撬开铁匣。匣中羊皮卷保存完好,墨迹历经二十年仍清晰可辨——
"景和三年冬,慕容氏谋逆案实为构陷。"
昭宁指尖微颤,一行行往下读:
"一、射杀狄戎左贤王之箭簇,经查实为军械监特制,非狄戎所用;
二、所谓通敌密信,印泥掺有南诏朱砂,而狄戎王庭当年所用皆为狼血泥;
三、案发当日,皇后曾密会狄戎使者于紫宸殿偏阁......"
萧明湛的手指死死攥着卷宗边缘,骨节泛白。他的呼吸沉重,眼底翻涌着压抑二十年的恨意:"果然是她......"
昭宁的目光却落在卷末一行小字上——
"复审官裴琰、周勉联署:证物存疑,请重审。"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我父亲......当年竟试图为你母族平反?"
萧明湛沉默良久,忽然低笑一声,染血的手缓缓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所以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昭宁抬眸看他。晨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不住眼底的锋芒。她忽然明白,他最后同意带她来诏狱,不仅仅是为了查案——他是在告诉她,他们早己站在同一条船上。
远处传来鸡鸣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昭宁将羊皮卷小心收好,塞入贴身的暗袋:"该走了,你的伤需要处理。"
某些深埋二十年的真相,终于重见天日。而某些蛰伏己久的仇怨,也终将迎来清算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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