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漏声穿透雨幕，紫宸殿前的汉白玉阶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光。静妃一袭素白孝衣跪在丹墀之下，未绾的长发被雨水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高举的鎏金匣中，一卷泛黄的血书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景和三年冬，臣妾以血为墨，以命为证——"静妃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皇后勾结狄戎伪造密函，慕容雪棠冤死海棠树下！"
殿中文武百官顿时哗然。御史大夫王俭率先出列："陛下！此事关乎国本，请容臣等查验血书真伪！"他身后的清流官员纷纷跪地请命。
"荒唐！"兵部尚书李崇义厉声喝道，"一个疯妇人的胡言乱语，也配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他腰间佩剑与甲胄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此时，裴琰突然上前三步，重重跪在殿中："陛下！臣有要事禀告！"他从怀中取出一道密折，"去岁陛下命臣秘密调查的户部亏空案，现己查明——"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皇后，"三百万两军饷亏空，皆因皇后与六皇子勾结狄戎，以军械换极乐散所致！"
皇后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晃动："陛下明鉴！"她缓步走下台阶，金线绣凤的裙裾拖过血迹斑斑的地面，"臣妾刚刚接到密报，靖王根本不在府中养伤，而是金蝉脱壳去了云州大营！"她从袖中甩出一封密信，"这是云州守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靖王正在集结玄甲军残部，意图谋反！"
龙椅上的永昌帝猛然站起，明黄龙袍下的身躯剧烈颤抖。他伸手要去接那血书，却被皇后一把按住手腕："陛下！这必是靖王与静妃合谋的伪证！"凤冠下的面容狰狞如鬼，"玄甲军此刻正兵临落鹰峡，这不是谋反是什么？"
户部尚书赵汝成立即出列声援："臣可以作证！裴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去岁边关军饷，有三十万两白银不翼而飞。经查证，这笔银子最后流入了..."他抬眼看向皇后，"凤仪宫的小库房。而六皇子府的地窖中，更是藏有大量狄戎进贡的极乐散！"
"放肆！"皇后猛地转身，金护甲首指赵汝成，"本宫看你是活腻了！"她突然转向皇帝，声音陡然转柔，"陛下，臣妾这里还有一份密报..."她从贴身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囊，"靖王妃裴氏，这些日子一首在暗中联络崔氏旧部，私调粮草送往云州。这难道不是谋反的铁证？"
裴琰不卑不亢，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此乃六皇子府总管亲笔所记的往来账目，上面清楚记载每笔交易的时间、数量。"他转向皇帝，"陛下若不信，可立即派人搜查六皇子府西跨院的地窖！至于靖王调兵一事..."他冷笑一声，"若非六皇子与狄戎勾结，边关何至于危急至此？"
殿外惊雷炸响，照亮了裴昭宁踏雨而来的身影。她身后，崔氏旧臣们手持玉笏跪成一片。昭宁额间的伤口还在渗血，雨水混着血水滑过她坚毅的下颌："臣妇愿以裴氏百年清誉作保，请陛下重审慕容案！"
皇后突然尖声大笑："好一个忠臣烈女！"她一把扯下凤冠上垂落的珠帘，"陛下可知道，这位靖王妃前日还假称有孕，欺君罔上！"
大理寺卿突然高声道："陛下！臣查验过血书笔迹，确与当年慕容娘娘手书一致。且..."他举起一枚玉印，"这上面盖有先帝赐予慕容氏的私印，做不得假。"
六皇子突然从武将队列中冲出："父皇明鉴！这分明是——"
寒光乍现。
一支淬着幽蓝的袖箭从六皇子袖中射出，正中皇帝心口。老皇帝踉跄后退时，萧明昶己经撕下伪装，厉声喝道："禁军听令！靖王府勾结静妃谋逆，给本王格杀勿论！"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厉声道："昶儿！你——"
老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椅，浑浊的双眼瞪得极大，颤抖的手指指向六皇子："昶儿...你..."一口鲜血突然从口中涌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朕...朕最疼爱的...小儿子..."
他踉跄着向前迈了半步，龙袍下摆拖过地上的血迹："那年你染了天花...朕...朕不顾劝阻亲自照料..."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你八岁那年说要学骑射...朕...朕把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赐给你..."
六皇子脸上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又恢复狠厉："父皇，您老了。"他冷笑着擦拭袖箭上的血迹，"这江山，该换年轻人来坐了。"
老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摇摇欲坠。他死死盯着六皇子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去年万寿节时，他亲手为爱子系上的。
"那玉佩...朕特意命人刻了'仁孝'二字..."老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弱，"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
皇后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扑到皇帝身边："陛下！"她慌乱地用手帕去擦皇帝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转头对六皇子厉声道："你这孽障！太医！快传太医！"
六皇子却一把推开皇后："母后何必装模作样？这些年您暗中给父皇下的慢性毒药，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
老皇帝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后："皇后...你..."话未说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倒去。
殿中顿时大乱。以李崇义为首的武将迅速拔剑，将六皇子护在中间。文官们则纷纷退避，唯有裴琰挺身而出，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
"诸位同僚！"年迈的礼部尚书突然振臂高呼，"六皇子弑君，其罪当诛！"他雪白的胡须上沾满雨水，"老臣愿以性命担保，靖王绝无谋反之心！"
皇后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数步，凤冠歪斜地挂在发髻上。她死死盯着六皇子，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一队玄甲军破门而入，为首的将领高举虎符："奉靖王令，护驾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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