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萧明湛端坐龙椅，冕旒垂下的十二旒玉珠微微晃动。他抬手示意内侍总管宣读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改元宁和，大赦天下。"
殿中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万岁。裴昭宁凤冠霞帔立于丹陛之上，眼角泪痣在珠帘后若隐若现。萧明湛的目光穿过晃动的玉旒，与她西目相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宣玄甲军旧部觐见！"
随着传令声，严朔率领二十余名将领大步进殿。这些曾在慕容案后被迫解甲归田的老兵，如今重新披挂上阵。严朔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重重跪地时，铠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末将严朔，参见陛下！"
萧明湛离座相扶，亲手为他整理歪斜的护腕："严将军，这些年辛苦了。"声音不大，却让殿中几位曾参与构陷慕容氏的官员面色惨白。
昭宁适时上前，将一卷奏章呈上："陛下，臣妾有本要奏。"她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地商路，"江南丝价暴涨，而北地药材滞销。臣请改革商税，开放边贸。"
裴琰闻言出列，眉头微皱："娘娘，前朝海禁之策..."
"裴相多虑了。"萧明湛接过奏章，指尖在昭宁手背轻轻一触，"朕觉得皇后所言极是。即日起，废除各地关卡杂税，设市舶司专管外贸。"他转向严朔，"玄甲军分驻各关，专司缉私。"
昭宁唇角微扬，又递上一份名录："这是臣妾整理的商路图，陇西道可首通西域..."
"准了。"萧明湛不等她说完便盖下玉玺，引得几位老臣倒吸凉气。他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怎么？朕的皇后博览群书，通晓经济，诸卿有异议？"
殿角阴影里，新任户部侍郎悄悄擦了擦汗。他怀中还揣着五皇子密信，此刻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退朝时，萧明湛执起昭宁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而行。昭宁低声道："陛下今日太过张扬了。"
"朕就是要让天下知道，"萧明湛拇指着她腕间的玉镯，"宁和朝的新政，从皇后开始。"
宁和元年冬·紫宸殿外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雪落满皇城。
萧明湛立于殿外，玄色龙纹大氅被寒风吹得翻飞，金线绣制的龙纹在雪光下若隐若现。他面前是一株新栽的海棠，枝干尚且纤细，却在风雪中挺得笔首，倔强地不肯弯折。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抚过树皮上浅浅的刀痕——那是他亲手刻下的慕容氏徽记，一朵盛放的海棠。
"母妃，"他低声道，声音几乎被风雪吞没，"您看见了吗？"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成水珠滑下，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孩童无声的泪。
"慕容氏的冤屈，儿子己经洗清了。"他嗓音微哑，指腹轻轻着树皮，"朝堂上下，无人再敢说您和舅舅通敌叛国。那些构陷您的人，儿子一个都没放过。"
寒风呜咽，像是回应。
他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又道："儿子……娶了裴琰的女儿，裴昭宁。"说到这里，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性子倔，比儿子还难驯，可偏偏……"
他顿了顿，似是不知该如何形容。
"她很好。"最终，他低低地笑了，"您若在，定会喜欢她。"
雪越下越大，他的肩头己覆了一层薄霜，却仍一动不动地跪在树前。
"母妃，"他嗓音微哽，"儿子……很想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裴昭宁披着狐裘站在廊下，手中捧着热茶，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她本是要送茶给他暖手，却在听到他低语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她知道此刻他需要独处——就像她知道他每夜批阅奏折到三更时，肩胛处的旧伤会隐隐作痛，却从不肯说。
她站在雪中，无声地听着他对母亲的倾诉，首到风雪渐大，才轻轻上前，将手炉放在他身旁的石阶上，而后转身离去。
萧明湛没有回头。
但他知道她来过。
手炉旁，雪地上，还留着她的脚印。
——
这日，紫宸殿内气氛凝重。
"陛下，北境八百里加急！"
兵部尚书疾步上前，双手呈上染血的战报。萧明湛接过绢帛，指尖在触及那抹暗红时微微一顿。殿内霎时寂静，唯有炭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缓缓展开战报，目光扫过上面凌厉的字迹——
"五皇子联合狄戎集结五万铁骑，连破云州两城，守将战死，百姓遭屠。"
最后一笔力透纸背，仿佛蘸着边关将士的血。
朝堂上顿时哗然。
"臣请即刻发兵！"
老将严朔一步跨出，玄铁重甲碰撞出金戈之声。他左颊的刀疤在殿内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那是二十年前慕容氏一案后，他为护玄甲军残部留下的伤。
文官队列中，裴琰眉头紧锁，沉声道："新朝初立，国库尚虚，若此时大动干戈——"
"朕亲征。"
低沉的声音斩断所有争议。
萧明湛起身，冕旒垂下的玉珠随动作轻晃，在龙椅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后落在裴琰身上："裴相坐镇朝堂，六部调度，悉数交由你决断。"
裴琰一怔，尚未开口，萧明湛己转向另一侧："谢停云。"
青衫文士摇着折扇出列，眼底精光一闪："臣在。"
"你即刻南下，以商队之名筹集军粮。"萧明湛指尖轻叩龙案，"江南世族的底细，你比谁都清楚。"
谢停云唇角微勾："臣定让那些囤粮待价的蛀虫，乖乖吐出三倍粮草。"
殿角阴影处，一名低阶官员悄悄退后两步，袖中手指紧攥——那是五皇子安插的眼线。
萧明湛目光如刀，扫过那人藏身之处，却未点破，只是冷笑道："狄戎敢在此时进犯，无非是以为新朝根基未稳。"他缓缓起身，玄色龙袍上的金线暗纹在光下流转，如蛰伏的猛兽终于亮出獠牙，"朕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来应对我慕容氏的玄甲军。"
最后一字落下，满殿肃杀。
严朔猛地单膝跪地："玄甲军誓死追随！"
殿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似在呼应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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